第七十九章 脉脉相通(三)(1 / 2)
“终于……我竟也有些想说终于了。”手执糖画笑叹一声,我方唤曲终去取些碎银来,单过正忙不迭推脱之时,却不知何处冒出一名太监,施毕礼节后凑到单过耳边说了几句。单过几乎登时『色』变,模糊解释一声萧纣寻他,便匆匆告辞退下。
我回至殿内,望着案上白纸黑字,墨迹尚未干透,禁不住的便开始恍惚。上回与桓恪相见已是去年秋天之事。彼时匆忙,他将我自孟烨寒手下救出,我原本满心惶恐不安,见到他后又是惊喜万分,短短半日有余的光景,根本没有时间询问胡汝情况如何。他这些日子过得好不好,可曾被桓评欺压,可曾受太皇太后牵制,可曾步履维艰,险象环生……
如今我写下这封信,希冀能在二月初九那日传到桓恪手中。于他于我,最要紧的不是所谓大业,而是彼此平安喜乐。原本依照在西荒初定的计划,萧显晦成功潜入终蜀城后会同桓恪、宗政煦联系,他三人再商议何时行动。我既盼望能得桓恪出兵消息,以确认他安好,又担忧一旦他率军出征,难免便有受伤可能。种种复杂心思混杂,直到我将信封号交予曲终时都仍然忐忑不安。
或许真是应了那句“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二月初九当日,晨起后胡汝正式向凉鸿宣战之事便传遍三国,午后即收到桓恪来信,信笺封笔之日竟与我寄信之日相同。
桓恪信中说,自去年秋日他与我在泛夜一别,他回至胡汝后便遭桓评百般刁难。桓评主要势力乃在胡汝旧都朝龙,这些年来一直思念祖地。胡汝先帝桓斟当年做出迁都决定时,桓评便心有不甘。桓钧烈与桓恪共同设计,在朝龙城内大量种植槐树等具有祥瑞意象的树种,又扶持庞吉与一众战俘在朝龙发展,一时之间,朝龙风头更胜帝都归桑。
这些动作都在暗中进行,桓评只看到表面结果,既正和他意,便一再上书桓钧烈,重提返都于朝龙之旧话。并大张旗鼓,传播谣言,声称桓恪欲篡位夺权,怂恿太皇太后铲除桓恪。
太皇太后虽因郭氏与张氏之争对桓恪颇有不满,但桓娓一次入宫相伴时不经意说出我曾帮助单过,而单过便是郭川寻觅多年的亲弟。太皇太后自此之后态度缓和许多。当年太皇太后便支持胡汝迁都归桑,此番想法亦未改变。桓评因不得其相助,反倒暗讽太皇太后干预朝政,惹她大怒,却是亲将她送入桓恪与桓钧烈的阵营之中。
韬光养晦数载,去年深冬,桓钧烈与桓恪计统桓评历年罪状,终在新年伊始之际,联合郭川与铸丰等为首的朝臣弹劾桓评及其党羽。猝不及防间,桓评难以辩驳,被桓钧烈下旨当即诛杀。至此,胡汝旁落数年的皇权终归皇帝桓钧烈手中。
太皇太后却因此前的积劳成疾不幸逝世。重臣遭斩,太皇太后离世,胡汝举国不安。桓恪却举止如常,出入潇洒,未添一名随从侍卫,以此使民心渐渐安定。而重建朝龙之人中多数乃是战俘,俱欲借桓评之死、胡汝纷『乱』之际四散奔逃。桓恪一早料到,提前命驻守于朝龙的广旗和得率连夜封锁城门,堵截聚集起所有战俘,保证不会伤其分毫,只管于此坦然生活,之后便撤掉军队所有兵马。战俘们观望几日,见果真无事,心悦诚服归顺归桑朝堂。
由桓评之死引发的动『荡』,不过三日,便因桓恪而平。胡汝对外拦截消息,直至决意攻打凉鸿的今日,方宣告天下,摄政王桓评因不臣之心被诛,平州王桓恪厥功甚伟,乃胡汝之架海金梁,特御封其为开元王、骠骑大将军,征战凉鸿,攻无不克。
桓恪于二月初九这日昭告天下此事,一方面是通知宗政煦与萧显晦按计行事,更重要的却是知晓,这消息一定会传入我耳中,安抚我一直以来的惴惴难安。
单过出入宫闱较曲终更为方便,桓恪信件便是他为我取回。桓恪寄信时所用名讳乃“澄廓”,此信虽未被启封,却中途几经辗转易手,传至单过手中时,我只作羞涩状,告诉他写信于我之人乃是与我私定终身的未婚夫婿。如此,算是暂时勉强的截住了他对桓恪身份的好奇。
以单过之职位,了解胡汝政变并不是难事。我虽未同他详说事由的来龙去脉,以他智慧也多少能猜得大半。见我阅信后忧心忡忡模样,单过安抚道:“帝姬的未婚夫婿既是胡汝开元王手下,想来随开元王位高权重,也必将风生水起。帝姬无需忧虑。”
我喟叹一声,自语喃喃,几不可闻:“梁明堂登歌五首其一的《歌青帝辞》中说,‘帝居在震,龙德司春。开元布泽,含和尚仁’。开元之意,固然磅礴厚重,却更易生事端。若日后澄廓被疑功高震主……”
再叹一声,我摇头赶走这焦虑心绪,抬眸看向略显茫然的单过,转移了话题:“无碍。那日你突被皇上召去,便是为胡汝宣战之事?”
“并非全然。”眉峰渐蹙,单过低声道:“当日,便在单过为帝姬买回糖画儿后不久,原留任于西荒的官员与医官返回终蜀,称十皇子殿下因瘟疫感染,已于数月前不幸逝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