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救过不及(下)(2 / 2)
“这样快些,我的王妃。”一本正经,桓恪十足认真,随即稳步快速向午门赶去。
厮杀声随风而来,惊心动魄。桓恪抿唇,将我轻轻放下,拔出空迹。
对视之间,无需多言,我望着他身影渐远,心头却没来由的一慌。
约一柱香后,桓恪仍未归。我既忧他受伤,又恐若去寻他会与他错过,左思右想,犹豫良久,还是举步向前。
尚未走过最后一道弯路时,耳畔先听到飒飒箭簇声。我忙尽力快步,却在见到行刑台上情景后情不自禁的停了脚步。
倒在血泊之中的人,成了两个。
怔怔地盯着孟烨寒尸首分离,深凹的眼眶之中,那对死气沉沉的、黯然无『色』的眼珠,却仿佛要挣破束缚,滚落而出。
行刑台上二人刀剑相对。宗政煦剑尖滴血,衣襟上连串血迹衬在难得浅『色』的衣袂上,奇异的映『射』出惨淡的美感来。
桓恪白衣胜雪,不落俗套,干干净净未惹一丝尘埃。宗政煦身后侍从几乎尽数倒下,只有纪叠压着胳膊伤处,垂头兀自沉默。
“瞧大鸿胪模样,想来早知泛夜皇上与自身关联。”半晌,桓恪凝眉:“既是如此,又如何能面不改『色』,不顾骨肉亲情,手起刀落?”
宗政煦泄力般扔了手中利器,转身朝向地上渐已冷去的宗政庚付和孟烨寒:“开元王聪慧。煦确实早便知晓此事。”
“几年前,煦在府上书房内,偶然发现一袭品红裙衫,边缘处颇为生涩的绣了一个‘伶’字。纵然与父亲生分,煦总能认出是他字迹。煦便着手调查,未费曲折便得知当年巨细经过。后来煦才逐渐发现,父亲常穿的每件衣裳的内衬处,都被母亲细细的绣了一个‘付’字。”
他背对着我们,无人能看到他的神情,无人知道他的目光究竟落在何处:“他二人之间,究竟是谁负了谁?谁曾真的付出,又是谁最先放手?可再细思量,最被辜负的……莫不是煦与被送入宫的三皇子殿下吗?”
淡漠叙述仿若事不关己,宗政煦语气更似在讲他人的故事。我提裙拾阶而上,缓缓走到桓恪身旁。
宗政煦仍然侧身,似未所见:“母亲乃皇后,父亲乃丞相,兄弟为皇子。煦自身虽是平民,却因而也觉无上荣耀。”
他忽而利落的转过身来,正面对上我与桓恪:“可惜,与此同时,煦也深觉自身与他们之间并无分毫关联。何人生,何人死,何人服毒,何人断头……于煦而言,无关紧要。”
“……孟烨寒与你同样,俱是同时失去了母亲。”许久,我方无力启唇:“宗政丞相将他送入皇宫,更多是为制衡泛夜先帝。他虽自幼锦衣玉食,大鸿胪却何曾相差分毫?若只为所谓身份尊卑,以宗政丞相之权势,又何尝逊『色』于皇室半分?大鸿胪何必执念于此?”
“世间爱恨,皆不会无缘无故而生。”桓恪忽然冒出这一句话来。宗政煦似被触中了心事一般动摇一瞬,转瞬挑了唇角:“世间爱恨,也从不会无缘无故而灭。”
须臾风过,沙尘骤起,巧是『迷』了眼睛。我抬手去触『揉』,手方才举到鼻端处,朦胧间便见宗政煦衣袂翻飞,轻飘飘的一扬手。
天旋地转,周身无力。我耳畔只听桓恪低声讽刺一句:“多年来只此一种花样。”便再无知觉,昏厥过去。
再度醒来时,我已身处林风殿内。偌大宫殿之内,铺陈摆设一如昔日。只是,此时心情,既与五年前天悬地殊,又与一年前截然不同。
我轻车熟路的走到正殿之中。宗政煦定会将我与桓恪分别关押,我与桓恪早先设想此行凶险时已然考虑过,是以我心头倒并不慌张。桓恪身份总是宗政煦不得触碰的禁忌,无论如何,至少此时此刻,他都必得保证桓恪平安。
正堂之内空无一人。纵然知晓宗政煦目前的无可奈何,但与桓恪分离终究令人心神不宁。我长吁一口气,缓缓落座,闭目养神。耳畔便在此刻听到殿外传来嗒嗒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