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大雪满弓刀(2 / 2)
卢灵的思维终于被郭云引导到同一条频道上,而郭云也从起初仅是隐隐产生的预感中慢慢推测,接近到了真相。
闸子谷、针林谷、岭谷、峰谷是矗立在大周西北关外的桥头堡,他们直接与苍狼荒原接壤,而青山石矿位于针林谷与岭谷的交接处,正处于蛮族势力的辐射下。
这种事情按常理来说是不可能发生的,青山石矿在四谷的内部,云阳军镇声名在外,且在行动前早就安排十六衙门布置好了情报网、侦查网,用以防备和蒙蔽荒原蛮族的渗透。
而像蛮族这样的部落玩文明,他们又能拿什么来抵抗十六衙门成体系的情报网和侦测网呢。
他们必定会被十六衙门所蒙惑,除非十六衙门中出了叛徒。
他们必不可能早两三个月就派一支奇兵悄悄潜伏进青山石矿的荒林中,除非他们早有准备。
这一切的不可能,让所有人都以为蛮族介入到【紫金陵】事件中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过这件不可能的事情现在却被郭云给提了出来,他站了起来,死死的盯住沙盘,一字一顿的说道:“如果……是蛮族呢?”
“不可能!”卢灵下意识的否决,不过转而他又想起郭云的话。
世间之事,万物法则,从来没有必然。
他不吱声了,郭云却一下双手撑在案几上,整个人像是泄了气般。
“失算了……撤出矿洞并非撤退的结束,只是撤退的开始,分散兵力防守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而是应该集中兵力龟缩防御,甚至是突围……卢校尉!!”郭云大喊一声。
“下官在!”
“令你立即将撒出来的斥候分散到更远,我要方圆二十里所有的人影踪迹全都处在我们的掌控之下!”
“诺!”
“你再去和马军尉协商,你们二人将剩余的所有兵力全部收缩,集中到一起,除了有限的兵力封锁主矿口外,给我选一处开阔平地驻扎。”
“这,是不是有些太过草率了,外面天寒地冻的下着雪,将士们…………”
“没听说过有备无患吗!还不快去,再说,所有一切责任皆由我郭某担当!”
“郭县令,下官并不是这个意思,再说您也只是猜测…………”
郭云不想与他废话,可是手无权柄的他,却深感他不得不废话的悲哀,正在他试图组织言语去说服卢灵的时候,寂静的营帐中忽然响起一声惨烈的嚎叫!
“发生了什么事情?”
郭云急急赶到帐门前掀开帘子,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置信!
阴沉的夜晚,死寂的枯林,那片大地被此起彼伏的覆盖,绵延的山脉点起了星火,他们一串一串,一片一片的连结在一起,犹如一条蜿蜒纵横的火龙从深邃的黑暗边际划空而来。
然后,就听到一声似人非人,似狼非狼的嚎叫划破寂静的夜空,那些伫立在雪风下,犹如木石一般的点点火光动了,他们汇聚在一起,融合在一起,化为一片火的海洋,火的锋芒,火的利箭,从山脉之上,直插而下!!
“哦哦哦哦~~”
放肆的吆喝,野蛮的大叫,化作鼎沸的人声,犹如火海中波涛汹涌的怒吼,冲击着死灰一片的大周军营。
“敌袭!!!”
一声怒吼打破诡异的周营,青石山下,空旷无遗的矿地工作区正是骑兵最理想的战场,只有一千多人且兵力分散的大周军队在一瞬间已被蛮族骑兵群宣判了死刑,大雪如毛,柴木上的星火纷飞似荧光,一片惨白的世界中,有人争相奔逃,有人抬头张望有如神兵天降的蛮族骑兵群,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傻笑,静候死神对他们的最后审判。
“我铁镶军上下!没有一个是孬种!!”
然后就听到一声有如雷柱的声音响起,马军尉带着他的心腹手下,从争相奔逃的人群中逆流而行,径直冲向军营最前方的阻击点!
“铁镶军!全军都有!结阵!!!”
“诺!”
“你们是孬种吗!!”
“不是!不是!不是!”
“让这群在荒原里茹毛饮血的野人,尝尝我大周武人的厉害!!!”
“诺!诺!诺!!”
越来越多的士兵停下脚步,越来越多的士兵拿起武器冲向军阵,封锁矿洞口的两百铁镶军直接原地转向结阵,朝着马二头的镇守的方向轰隆而去。
当一个军队有军魂的时候,他的溃败就被硬生生阻住了。
同样在生死存亡的时刻,每一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选择。
马军尉提着刀,扯开陪了自己半生军旅的铁镶军头盔,转头朝军营主营方向咧嘴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疯狂的大笑传遍了整个混乱的黑夜,火光动摇,人影婆娑,昏暗中郭云看不清马军尉此时的表情,他双唇颤抖着,整个人连同拳头都紧攥在了一起。
这一刻,一股难以抑制的要与全军共生死的热血念头充斥着他的心头,正在郭云要下定决心做出抉择的时候,他整个人忽然被身后的卢灵提起,单手夹在腋间,风一般的向后狂奔。
郭云大叫道:“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郭公,我们该突围了。”
“那他们,他们呢!!”
郭云在空中流下悔恨的泪水,“是我的失误害了他们,是我害了他们,我该早点想到的!”
“郭公已经想到了。”卢灵说道,“郭公预料到了一切,却没有能力拯救他们,这不怪郭公。”
“所以郭公才不能死啊,因为郭公与我们不一样,郭公是注定会站在军镇台上把控一切的人物。”
“我愿守护这样的郭公。”
景宗三十五年十二月二十一,冬至,大雪如飞鸿而下,染白了整座青石山,同时被染白的也有郭云那颗死灰的心,大周三千铁镶军,连同不及逃出的数百黄镶精骑,尽数覆灭于青山石矿下。
这是雍熙北征的开端,大周北疆宏伟的遮天伞,即将被撕开他最为脆弱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