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看望(1 / 2)
方锐心乱如麻,没吭声。在村里人眼里,父母老实巴交,诚恳热情,谁家遇上难事了,宁愿叫方锐喝米汤,也要端两碗好菜过去。他们把美好阳光的一面给了两个弟弟和乡邻,而将苛刻、自私和阴冷的一面肆无忌惮地试压在方锐身上,属于那种在外人跟前能说女儿一百句好,扭头能指着方锐骂上一百句的那种人。
现在在他们村里,仍有重男轻女现象的存在,其他人家是摆在明面上,只有方锐的父母,她那对要面子,心态失衡的父母,将经济压力,生存苦难统统在背地里发泄到她的身上。亲情对她来说是患得患失的,渴望,厌恶,排斥,又向往。
这个个性中含着一些浪漫幻想的少女,从不愿深入地去想父母的坏处,是的,不愿深入地去琢磨任何人的薄情寡义,只努力向前奔跑,奔跑的意义在哪,没考虑过,这是与生俱来的习惯。
大人们都说,努力了就会有结果。而眼下,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只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
“小锐啊,我们家就指望你了啊。”
愤怒的血液刷地冲到头顶,方锐本想反驳,“弟弟们有手有脚,个个人高马大,哪个不能出去工作,哪个不能赚钱,指望我,什么都指望我!我上辈子欠他们的,活该要养着他们,你们逼我,你们就逼我吧,把我逼死算了!”
千万句牢骚拥到嗓子眼,全身冰凉发抖,仿佛整个人在往深渊里坠,试图要呐喊,把积累的郁闷喊出来,可她一句话也没说,下嘴唇咬出了血。
她觉得活在世上,已经没有任何东西值得去争辩了。像猛兽似的,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逼近,一点点吞噬,直到将身心掏空,将脆弱的自信全部剥夺,将微渺的喜悦变成患得患失。这只猛兽将百折不挠的方锐吃掉了,她倦了,累了,支撑不下去了,觉着还债的事顺其自然吧,感情的事顺其自然吧。没力气再往上冲,再向上爬,信念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顺其自然。
“小锐,你要认真读书,认真工作,别琢磨嫁给有钱人。我告诉你,这世道什么都要靠自己,你把自己的身价提上去了,有钱人反过头来倒追你,大闸蟹算什么东西,以后我们家天天吃!小锐你记住,咱们家穷,但人穷志不穷,你不吃馒头争口气啊,啊!我们家就指望你了啊。”
“嗯。”
“你立个目标,明天考上研究生,把家里的债都还了!让你那个同学看看,家里有钱没什么了不起,我们小锐从农村里出来的,照样赚大钱,照样有本事!”
“嗯。”
“哎,我说你倒是听进去没有啊!嗯嗯嗯的,你拉屎啊!我给你打长途电话,话费不要钱啊,就知道嗯嗯嗯的,气死我了,你这丫头别不知好歹,忘记自己姓什么了!你以为你给家里贴点钱就上天了你,你是老方家的种,这是你应该的!气死我了!我跟你妈辛辛苦苦种地种地把你养这么大,没想到就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女儿养了有什么用,还不是给人家养的!早知道你这丫头没良心,你小时候就不给你吃,把你饿死拉倒了!”
“爸,爸,我听进去了,我真的听进去了,你说的话我敢不听吗?”
她的语气卑微而讨好,因为只想快点结束对话。然而三箱大闸蟹带给父亲的嫉恨并没舒爽地发泄掉,他气哄哄地,骂骂咧咧地,自言自语地低估了一通,啪挂掉了电话。方锐也“哐当”将听筒挂到话机上,不解恨,又将听筒摘下来,重新“哐当”“哐当”“哐当”了几下,再使劲摁上去。
她连哭的欲望都丧失了。不一会儿,电话又响了,接起来,是闵洋的。
“喂,小锐,是你吗?”
“是我。”
“小锐,告诉你一件开心的事!”
“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