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2 / 2)
三两日过去,沈清鸣已经醒来,总算是保住了一条命。提及那日的事情,他也是模棱两可,只说他和幻樱在崖上等着李汐几人,忽然从斜里冲出人来,将他砍伤,他因失血过多而晕了过去,后面的事情,便不知道了。
得知幻樱的死讯,他怔楞片刻,看了看面罩寒霜的李汐,苍白的脸慢慢抽动,整个人咳嗽起来。“究竟是沈某害了大人。”
“自然是你害了他。”新衣对沈清鸣的成见向来很深,此时又因幻樱的死,将所有的罪责都推给沈清鸣,言语中更是充满了怨恨,“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是啊,为什么死的不是我?”缓了许久,沈清鸣才低声呢喃着,“也许死了,才能一了百了。”
因身上有伤,他只披了一件白色的单衣,隐约可见腹部包扎过的纱布渗透出了血。
李汐敛了面上寒霜,对新衣道:“叫太医进来。”又对沈清鸣道:“沈公子好生养着,本宫过几日再来。”
她虽知道幻樱的死不能怪沈清鸣,可到底无法释怀。
沈清鸣谢恩,辞了二人。
步出小院,李汐看了看乾清宫正殿的方向,她知道此刻皇兄正在殿中候着自己。拍拍脸颊,却拍不散聚在心中的寒意,只得道:“新衣,你去回禀皇兄一声,就说我身子不适,先回来仪居了。”
新衣应声去了,李汐一人慢慢往宫外去,却见李盈盈迎面而来,身后跟着的小丫头手中拎了食盒,想来是为李铮送来的。
孩子的事情,李汐没有打算原谅她,自然也不想看到她,本要避开,谁知李盈盈却早已经注意到她,迎了上来,似笑非笑,“见公主如今安然,本宫也放心了,初闻噩耗,还担心,公主撑不下去呢。”
“幻樱的死,对皇后算是噩耗吗?”李汐冷笑一声,她和李盈盈之间,实在不必虚情假意。
“倒也不算,那丫头死了,本宫恨不得上香祷告,上天开眼,为何死的不是你?”李盈盈脸上的笑意带着三分狠厉,那样狠毒的话从那张红艳的唇中吐出来,三分凉薄七分恶毒。她对李汐的恨,对来仪居的恨,在慢慢的凝聚。
“是啊,为何死的不是我?”李汐扬天微叹一声,慢慢垂下眸子看李盈盈,有那么一刻,她想冲上去将那张精致的脸蛋撕碎,连带着那张脸上的得意。可她还是忍住了,忽然就朝李盈盈璀璨一笑,“你缺德事做了那样多,上天哪里听得见你的祷告?兴许有一天,你会比我先死,那个时候,以你一丝仅存的干净的魂灵,到了九天之上,再当面祷告罢。”
她是炎夏的护国公主,哪怕此刻狼狈不堪,也决不允许人在她面前撒野,何况还是李盈盈。
李盈盈微惊,蓦然轻笑一声,不知是自嘲还是释然,视线转向了别处,“我究竟忘了你是怎样的人,怎么会因为一个丫头的死而一蹶不振呢?”
“没让皇后就看成笑话,倒是本宫的不是了。”
李汐嘴角微凉,如今她已经不再去想为何会走到今日这一步,只是看明白了一件事情,她和李盈盈之间,注定成为宿敌,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二人正说着,新衣领着一乘步撵前来,看了李盈盈一眼,回李汐道:“皇上担心主子身子吃不消,让奴婢领了步撵来。”
李汐不置可否,上了步撵,居高临下看了看李盈盈,凉凉一笑,“沈公子病重,你怎么不去看看他?”
似被说到痛处,李盈盈变了变脸色,微微恼怒地看着她,“在你身边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的,李汐,总有一日,你会孤家寡人一个,看着你身边的人慢慢离你而去。”
李汐嘴角的笑慢慢凝温,终究不曾与她计较,只是淡漠一笑,再没有应话。
李盈盈专程来送了吃食,与李铮说了会子话,便辞了去。乘坐的暖轿回到凤熙宫,满宫清幽,令她心生伤感。
沈清鸣此番是回来了,却带着满身的伤痕,险些丢了性命。她忘不了在乾清宫见到他满身血污的模样,那一刻自己的心脏几乎也停止跳动,然而她却必须忍着,将自己所有的关心与几担忧,全部隐藏在淡漠之下。
屏退众人,李盈盈只留下了连星。连星是父亲给她的人,从小便教导着她做事,虽是父亲派来监视的,却大多时候向着自己。她躺在软榻上,撑着头似自言自语道:“皇上此次出宫,不但没有找回记忆,反而搭上一个幻樱,连他也受了伤。十年前的血案,究竟还隐藏着多少巨大的阴谋,难道说,但真还有当年的复仇者在?”
见外头微风轻轻浮动,连星取了件稍微薄的毯子搭在她身上,劝说道:“依奴婢说,这些事情自有王爷费心,眼下娘娘要紧的,是要整顿后宫,趁着公主此刻无心管理,正好树立你的威信才是。”
“纵观这后宫,有背景的得不到皇上宠爱信任,能得皇上信任的遭受排挤,本宫倒是不担心。”身为皇后的自信,李盈盈还是有的。微顿,她卷了卷水袖,露出手臂上一个淡淡的伤痕,蹙眉道:“这道疤痕,是为了他们兄妹而受。”
连星道:“只要皇上牢记此事,便会一直信任娘娘的。”
“你错了。”李盈盈放下袖口,将那道疤痕隐藏起来,似乎要隐藏过去一半,阴凉一笑,“皇上如今智力恢复,再不是之前那个痴傻的智障,他对我的这分感激,一是真心感激,二是为了心中的愧疚。一旦他的感激与愧疚消失殆尽,便是本宫的末日。”
连星惊讶的张了张嘴,半晌后才反应过来,“娘娘毕竟是廉亲王的亲生女儿,不看僧面还看佛面罢。”
李盈盈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微微恼怒道:“也不知道爹是怎么想的,如今皇上恢复如初,他便淡出朝堂,眼看着朝中的人一个个倒向了凤铭,我们李家派系的人似个无头苍蝇,长此久往,凤铭与安国候就会将他们全部打压下去。”
“是啊,奴婢还以为,王爷当初谋得,是……”后面的话分量太重,连星也不敢说出口,只是抬眼看了李盈盈,见她没在意,方才继续道:“纵然李汐手中有兵符,可要召集二十万铁骑也非一朝一夕,王爷若在此之前起兵,控制了皇城,凭她李汐兵符在手,也无济于事。”
“爹爹哪里是怕李汐手中的兵符,她怕的,不过是天下大乱生灵涂炭罢了。”自己的父亲,李盈盈如何不了解,只这一点,有时候令她是又爱又恨,“他要杀李汐,不过是因为李汐是女子,哪怕扶持一个性格暴掠的大皇子,爹爹也不会让李汐一娘娘介女流,长期把持朝政的。”
连星低头思索李汐话中的意思,叹一句知父莫若子,随后又压低了声音道:“如今大公子被流放,王爷又不管朝中的事,娘娘还得想一个万全之策,为李家留下血脉才是。”
“我若开口求皇上,说的小了是心系兄长,说的大了便是后宫干政。何况此事原是兄长太过糊涂,吃点教训也是好的。”李盈盈半起身子,连星将茶捧了过来,她抿了一口润润嗓子,才继续说道:“不过,他们兄妹二人让兄长受此大罪,本宫也万不得让他们清闲片刻。”
“娘娘有什么好主意?”连星俯下身去,细声问道。
“想来,大皇子这些年被幽禁,心中集聚的怨气只怕足够杀了他们兄妹二人,若他能来到京基,一定会让他们兄妹二人不得安宁的。”;李盈盈脸色平淡,眸子里却是一片狠厉。
连星能够被李权派来李汐身边,头脑自然不用多说,只听李汐淡淡一提,便知道她心中所想。略微惊讶后,更多的是担忧,“可娘娘,大皇子可不是好应付的主,何况他曾经犯下的可是死罪,公主和皇上会这么轻易地赦免他们的罪吗?”
“李汐可以为了炎夏牺牲一切,她眼里只有皇上,但凡对皇上不利的人,她从不会心慈手软。可皇上不同,他更看重的是阖家团圆。若就这样赦免几个皇子,自然是不可行的,所以,必须要有一个能够大赦天下的契机。”李盈盈道。
见李盈盈一脸自信,连星知道她心中定然有了主意,担忧的话到了嘴边又发噎了回去,只拉了拉她身上的薄毯,“天色不早,娘娘要用晚膳了吗?”
“我吃不下。”因担心沈清鸣的伤势,又不得去探看,李盈盈整颗心都是悬着的,哪里还有心思吃食。见外头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让连星搬了张榻椅去院子里,准备在院子里坐坐。
连星应了一声,便下去准备了。
探查了一日无果,凤尘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凤府,却在府门前与白芳撞了个满怀。
自出了那件事后,二人还是头次见面。
白芳依旧穿的清凉,薄薄的一层纱衣挡不住如雪的肌肤,凉风拂来,青丝随风而舞。一双柔夷在雪纱堆簇袖口若有若现,看向凤尘的眸子三分含笑七分羞涩,暗含期待地唤了一声,“大公子。”
凤尘一脸疲惫隐在冷漠之下,淡淡扫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了她身边的丫头,高声唤了福伯来,“将这丫头打发出去。”
拿丫头是跟着白芳从白家过来的,算是陪嫁,过来后比起府里的丫头,都高出一等。白芳主持凤府的家事,便是她一直帮着打理的,如今凤尘一个理由没有就要将她赶出去,自然是不服气,当即反问道:“敢问大公子,奴婢犯了什么规矩,公子要不分青红皂白赶奴婢出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