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夜负异骨(2 / 2)
扣扣
然而,凡令人不快之事,一旦撕开口子,便将掩盖以往任何一件哪怕天大的乐事。
若李唐终得以复,对圣人而言是件莫大的乐事,但观复唐后圣人的表现,不难看出他并未如五王所期待的那样“乐于”理政,反而迫不及待地将觊觎朝堂已久的韦后,拉至堂前,隐坐于纱帐中。
眼看高宗朝末期“二圣临朝”景象再至,圣人的这般举动几乎就要将神龙兵变以来,显唐一派上下所做全部努力付之一炬,就在五人即将针对这一状况做出反应时,却未能预料韦后、韦巨源、武三思等人先发制人。
一道圣旨,一场事先策划好的加封,包括敬晖在内的五名开朝功臣,进宫面圣的机会则只剩下一月两次。
因此回到已升格为平阳王府的家中,敬晖就无时不刻地在想着回到那座熟悉的明堂中,以全力报国。
所谓报国之志,就是无论当下境遇如何,脑中、胸中满腔都是还未来得及尽数公之于众的改善民生,重振大唐的国策。
可这满腔热火般的报国之志,却被还在朝中时就已有定论的还都长安一事,彻底熄灭。
事情往往如此,越是担心某事会发生,那件事则定会发生——那座有韦氏、武氏全权监造的洛水建物,就如城中罹患异骨症之人身周的怪状骨态一般,建物就是东都的一截异骨,且源源不断带来灾祸。
敬晖又如何想以诸多工匠、渔户之命,去换得紫微宫中、明堂之上那圣意降临。
但一经思及、念及那疲倦无力,整日眼睛遥望向明堂之外的圣人,还有被放逐在朝堂之外,久未得见的其他四人,敬晖便知自己如今之“狠”,势在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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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心一横,连养子都成为自己手中这盘胜负难料的棋局的棋子,甚至操盘这棋局的自己也成了另一颗。看书喇
自异骨症在城中四处爆发,敬晖却迟迟未见住民、官府、朝廷有任何反应,但在某一日前往城墙旁,照例为灾民、难民送发食水时,他突然明白内里原因。
天子高坐于明堂,目光所及何曾阴暗之处,即便有,群臣也都以自身躯体掩而避之。
为官之人不是未见世间疾苦及各处阴暗,只是选择视而不见罢了。
而共处阴暗之中的黎民,生于阴暗,身于阴暗,则辨不明他人所处之处有何不同,眼中确见到身周异骨凸起之人,然见又如何,祸不及己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罢了。
在这般如同折磨一样的清醒中,已然称得上是年迈的敬晖,选择“世间皆醉为我独醒”。
可这“醒”终了还是晚了一步,隐兵们四处搜寻而来的异骨者,在分布于城中四处暂避他人的院子内,随着时间消逝,生还者已寥寥无几。
“该是动手的时候了。”敬晖照旧戴上一贯遮住半脸的黑色面罩,对等候多时的隐兵说到。
那一日,是神龙二年五月二十二日,当晚东都南城,惠和花坊中,中书舍人崔湜宵禁时分报州衙、大理寺、刑部,惠和坊中洛水分流,漂来十余具尸首,皆为壮年男子,身周长有凸出皮肉数余寸之异骨。
一时东都城中,洛水两岸沿线三十余坊,坊中武侯、城中兵卒尽数调往惠和坊四周增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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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此骇状之中,仍有人觉是幸事,那人便是敬晖,趁着混乱与夜色,引一众隐兵出动,与早在水上建物四周观察许久的其他人会合。
以数人为一组,每组携二至三具异骨尸首,将转移至事先就在建物下方、水面上方的、用撕开的黑帛制成的绳网。
原本一切进行顺利,若非岸上出现自惠和坊方向突至的几队人马,分散在水边的异骨尸首定能移入绳网,待时机正正成熟,再扯断所有绳网,任尸首沿洛水漂往更远处,为更多人所知。
可敬晖有怎能想到,岸上经过的正是自家长子,右卫大将军敬诚。
为保自身和隐兵周全,只得将已转入水边的异骨尸首弃于当下所在,所有行动者撤出洛水。
而后,就是第二日清晨展现在包含源氏姊弟二人的东都住民们眼前的,数百具洛水浮尸。
认为计划称不上成功,也算不得失败的敬晖回到平阳王府,稍事休息,待天大亮,便以要为灾民、难民送去食水的郡王身份,马不停蹄地往陆礼昭住处去。
他心想的是,若洛水浮尸一事败露,自己终还是要保证眼下的大乱不会为人发觉,成为韦后等人日后再次挑战自己的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