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鳞片附身(1 / 2)
隔壁囚室,跟随在白三子身旁的两人正闹得哭天抢地,抱怨自己缘何未及看好同在一室之中的大哥,而是昏然入睡,以至于错过彼时尚能言语几声的白三子的遗言。
说是遗言,其实只不过是最后几句呜咽,一面主要在喊疼,一面从口中蹦出的几个字,还是对颜娘说的。
直至白三子咽气,颜娘都未能看清他最后一面是何状况,只能从火光之中其他人惊恐的面色里品出一丝可怖来。
但白三子的死,并未至这一步便结束,狱卒将他的尸首带出囚室,经不足两个时辰,县狱之外传来由远至近的打更声,颜娘方知又一长夜已过,新一日初至。
颜娘未曾想过,昨日才方识一人,至夜里相谈——后段甚可言欢谈许久,眼下竟已失了性命。
而长叹一夜并未觉累,在见到以粗布裹起的白三子尸首,彻底确认此人再无生还可能时,颜娘只觉胸中被一重物压住,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她脑中仍有白三子尽力将手伸出,直伸至隔壁囚室中自己能看见之处的场面,虽不知念其景生情,但心中终是难过异常。
因为白三子的暴死,整座县狱之中,除一直嚎啕大哭的那二人,其余众人一时连呼吸都不敢出声,焦躁且惊恐地各自尽可能寻一处僻静地方,蜷着身躯,不知在有意躲避何事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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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娘并无不同,只不过不用刻意去寻一处清静,原本就只她一人的囚室,此时加倍的死寂几乎让她失了神志,怔怔望着另一侧的土墙,想起白三子说过的关于“人不过蚍蜉蝼蚁,或寻常而亡,或意外暴死”之言,如今看来,竟在他自己身上应验了。
可他的死蹊跷非常,而一般人之死,再离奇怪异,终还有一或生暴死之缘由,而带着一脸未睡醒的倦意,不耐烦而来的狱卒,只是草草问明了亡者为何人,何时因何事入狱,对猝死缘由及死去时辰只字未问。
对白三子也只有一句评价,“此人便是梁狱司所言之人?别的不知,倒是生了这一副好体格,让我等运搬至如此辛苦。”
字里行间仿佛在评论一块烂肉一般,搬运过程中,调笑、打闹未止,似县狱之中死去一人,再寻常不过,似是每日都会发生之事。
见到此状,颜娘才顿悟彼时之自己错至何等程度,以为只有高高在上于太极宫中之人,才体味不了人间疾苦,寻常百姓之生离死别,如今一看,比寻常人家高不出些许的狱卒小吏,对人命更亦是不以为意。
“僵血当除此一众,偏此一众无钱买和琢香。”颜娘自嘲般以手指磋磨土墙,直至灰土滑落,苦笑着自言自语道。
非眼不见尘土之人,才不知尘土之事,眼见尘土之人,反而脚踩尘土,不以为意。
此项,便是白三子参悟之蚍蜉蝼蚁之言,世间太平如草场水面之时,蚍蜉蝼蚁各自安好,自不会试图以微力撼大树,掀风浪。
然世间不太平之时,上不得安宁,下亦不得安生——只蚍蜉蝼蚁便会相互踩踏,直至以他人尸首将自己之位垫高,从而获取片刻安稳。
颜娘思之过甚,忽而脑中闪过一丝轻生的念头,以为人生在世,不过尔尔,多一日少一日,多一年少一年,又有何分别,早去早了,也不再为世间繁杂事忧心、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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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嘴角上翘,为暴死的白三子感到庆幸。
这时她想起那名梁姓的狱卒,似不在将白三子搬移离开之人中,不知以他与白三子的交情,是否会多些不一样的心绪于其中。
自囚室之中仅有的一扇窗透进的光线,逐渐变凉,县狱中的死寂中,逐渐有一些哀叹与呻吟声出现。
还未及由颜娘发觉,一个人影快速从囚室前闪过,锁链声过后,便是拳脚声,之后才听得人言语的声音——是那名梁姓狱卒,正在殴打与白三子同于一处的两人。
“缘何、缘何、缘何才过去一夜,他死于非命,你二人此刻不说出其中所以来,这县狱之中时常有人横尸暴死,又何尝不是你二人?”
梁姓狱卒言语之中凶狠而悲愤,另两人本就哭嚎,听得威胁之后,更是直言不愿活着,欲随白三子而去。
狱卒被缠得无法,甩开手愤然而去,途经颜娘室前停住脚步,犹豫再三还是开口问道,“颜娘子所在,离得近,昨夜可听闻得何异样否?”
颜娘这时心绪正落于低点,抬头看了一眼对方,转而又移开视线,将头低下。
狱卒长叹一口气,在离开县狱前,停于一处囚室前,之中一人将他叫住,对他耳语了几句。
在一脸惊讶缓缓收回后,狱卒回头望了颜娘所在的方向一眼,满脸困惑地缓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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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至县狱之中用于停尸之处,两名仵作直面相迎,与他热情地招呼、寒暄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