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慷慨不输人(1 / 2)
离了香江,江楚回了佛山金楼一趟,处理一些后续事宜。
这一停留,便是月余,而他也已经在这个世界待了数载之久。
这些日子里,他如饥似渴般从丁连山手上学习更深的拳术,深探形意十二形,钻研形意八兵器。
可越是如此,江楚越是觉得自身体力、力量虽然还在缓慢增长,却仿佛是碰了瓶颈,再难寸进。一连几日,江楚扪心深思,终于于这一日练功完毕,在心中打定了主意,便来找丁连山。
老先生依旧如同往日那般,坐在灶台前慢悠悠地望里面添着柴火。
江楚还没说话,丁连山也并未转头看他,目光只是依旧落在煮的咕嘟的蛇羹上,像是随口一样问道:“你是来辞行的吧?”
江楚顿了顿,双膝一软,便当即跪在里厨,点头道:“是。徒弟觉得再练下去,恐怕也是进境缓慢,难以突破。”
“与其如此,倒不如换个思路,乘着今年的光景,走一走我神州大地。日后,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该有这样机会了。”
丁连山微微点头,拾起一根柴,在手里掂量着,却并没有着急丢入火中,“你的决定是对的,算一算时候,火候也该到了。”
“你见得自己、更见得高山,也该见一见众生,天南海北地走一遭,心境到了,一切都会是水到渠成。练拳的人,都要出去闯荡一番,拳术才能有长进,才能大成。没有闭门在家,默默练出的大师;更没有未见疾苦,自琢自成的宗师。”
这是丁连山首次说出他对这个弟子的期望。
宗师,为众所崇仰,足以开宗立派,堪称师表之人。
这不仅仅代表着在拳术上登峰造极的水准,更要求心中怀有天下、有家国。
宗师的评价,并不是单方面就拳术而论,更以道德为论。也只有这样的人,才足以受人尊崇,才可奉为师表。
宫羽田一力推动南北拳术交融,可为宗师。
丁连山拳拳爱国之心,明知后果,依旧义无反顾,击杀薄无命,背井离乡,可为宗师。
这才是一代宗师。
江楚心中感动,微微凝噎,只是结结实实行了叩师礼。
丁连山摇了摇头,站起身来,顺手将一直捏在手中的那根柴放在灶台边,却从里厨角落里取出了一个包裹,捏在手中,慢慢地踱步到江楚面前。
他轻轻将包裹放在江楚面前,上面积满厚尘,显然是许多年都未曾打开,表面被厨房的油烟熏得有些发黄斑驳。
“打开看看...”老先生声音里带着些许怀念。
江楚并未起身,而是就那么展开,里面却放着三根短棍,以幽暗的螺纹衔接,彼此拧接之后,可成一体。
而除此之外,又有一枚扁镞形枪刃,血槽暗红,显然是杀过人的兵器。
短棍每一根都有三尺三分长,再加上枪刃,约有一丈零八寸长。
所谓七尺花枪八尺棍,大枪一丈零八寸,一刃三棍衔接咬合后,显然是一杆大枪。
老先生背手在后,微微仰着头,一字一顿道:“记得在癸巳年时候,处处杀机四伏,血案频传,前清派遣五大臣出洋考察宪政。张榕先生与吴樾先生在四九城前门车站策划刺杀这五人,事败被捕,以叛逆罪科监禁。”
“三年后,我与师弟协助张榕先生越狱,用的就是这杆大枪。”
“后来,张作霖为打击张榕同党,放出日本浪人薄无命作乱为诱,引其同党杀之,让日本人上门寻仇,藉以剿党。我问师弟,是杀人容易还是掌理一门户容易。他回答说:‘当然是杀人、被杀来得容易;撑持掌理一门户来得难。’”
“于是,当年我辞了形意八卦掌门之位,隐姓埋名,杀了薄无命。”
“此后,我是一步一仇家,手持这杆大枪,一路从东北杀出路来,南下及至而今。金楼的收山宴,我和师弟在这厨中相会,他唤我回东北老家。可彼日我出手杀薄无命,便也就堕入了鬼道,自此难脱身。我熬了这么些年的羹,火候也终究是未到,我这一生,怕也是等不到了。”
丁连山说到此处,忽然直把声音提高,极具有威慑力的目光也当即投来,一转不转地望着江楚的眼睛。
“可一个门派,总有人要去做里子;人这一生,也总有些事是明知不可为,而须为之!这个结果,我终生亦不悔!”
老先生微微弯腰,一掌重重拍在江楚右肩上,他明显地感到刺痛,身子都随之一抖。
这份劲力不似寻常,江楚在香江和弗兰奇交过手,西洋拳拳重力足,但劲力在明处,如拳挥出,着力点广。
而老先生这一手,只轻轻一搭,明明力道还不如弗兰奇手上的拳劲,但当聚劲为一处时,便聚敛如针,极具穿透力。
江楚咬紧牙关,却感到劲力初探又收回,仿佛一切只是错觉。
他却知道,这并非是一瞬间的错觉,这就是宗师的手段,这就是暗劲!
明劲打人,术语叫“梢节劲”,本质上和普通人抡拳头打人的那个劲并无太大区别。
只是习武之人是规范地练这个劲,明里的霸道可见。而这个明劲是根基,明劲练得不好,身体很难有力量。
而暗劲,则在于藏,就是暗藏之劲。
此劲旦一激发,喷勃如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