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给你的承诺(1 / 2)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约翰的归来,虽然让众人振奋了那么一下,但现有的状况却也更是让她们心慌。
特别是女学生们,她们虽然单纯,但日本人是个什么德性,看看南京城的模样,她们又哪里会不明白?
天下没有人是痴傻的,约翰脸上的那份沉重表情,看到她们欲言又止的意思,谁的心中还不都是透亮的。
没人会对日本人抱有期望,所谓的庆功唱诗,所有人都知道这只是个借口。
兔死狐悲,女学生们的命运被长谷川大佐轻飘飘一句话便敲定下来,秦淮的风尘女人们,也是心有戚戚然。虽然双方还曾经因为小事有过争执厮打,最后还是经由玉墨才勉强调和平息。
但也正是源自于此,双方总归是看不顺眼的。前者觉得后者做的是那皮肉生意,身子肮脏;而后者却觉着这些女学生们幼稚可笑,单纯痴傻。
因此,平日里两拨群体,虽然是迫于现状而不得不抬头不见低头见,但却很少有过交流。
可真到了这种时候,女人们的同情心也不免有些泛滥,就连嘴皮子最为利索刻薄的红菱都有些低沉地坐在床铺上,眉宇间满是忧愁,低声喃喃说着:“这些女娃子...唉!”
玉墨坐在角落里,静静地抽着烟,姣好的面容掩在烟雾后,优雅地吐着烟圈。
“这些啊...都是命。”豆蔻扯着手帕,附和了一声,“要是能帮帮她们就好了。”
“咋样帮?”红菱摇头,她嘴上虽然刻薄,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其实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
“咱们自身都难保...以前以为洋人在日本人那里肯定很能吃得开。现在看来,真的是咱们姐妹儿太单纯了。这个世道,终究是有枪才腰板硬。”
玉墨忽然站起了身,向外走去,红菱问了一句:“玉墨,你去哪?”
“总归是要试一试的,咱们姐妹命贱,那些女学生们还正值年华,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往火坑里跳。”玉墨拨了拨发丝,回应了一声。
“你有啥法子么?”豆蔻追问道,她年龄尚小,说来对女学生们观感其实倒也没那么差。而且若要推及己身,那么好的芳华年岁,落到日本禽兽手里...
饶是豆蔻,也禁不住浑身发寒。
“没有,所以才要去合计合计,看能不能找出什么法子来。”
玉墨优雅地走出房间,走在教堂的过道走廊中,透过一扇扇窗户,可以望见南京城上悬的那轮明月,始终无缺,就跟她当初在秦淮河上凭栏观看时一样。
空旷的礼堂中,约翰有些沮丧地坐着,他穿着脏兮兮的长袖上衣,没了当时迎面日本人那种慷慨的气态,现在就只是一个身负千钧,却孤独无助的男人。
他双手撑着脸庞,目光发呆似的望着前方,连玉墨渐渐走到身后,也没有发觉。
“你怎么回来了?”玉墨在他身旁站定,轻声的询问着。
约翰像是恍然从梦中惊醒般,抬头转而看向她,脸上的沉重与彷徨显露无疑。
他咧嘴扯出一抹苦笑,看见是玉墨,语气沉重道:“发生了一些事情...”
玉墨没有追问,只是了然的点头,“你选择留下了?”
约翰摊了摊手,长叹了一口气,点头。
“虽然你昨天还只是个醉鬼,但今天算是个英雄。”
“Hero?”约翰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上肌肉,说了一个不太冷的笑话。
“就像江一样吗?”
玉墨微微敛眉,想起他远去的身影,不去接这个话题,转而问道:“日本人的意思,你应该知道的吧?”
约翰沉默着点头,他自然是清楚的。
“我们还指望着你帮我们离开南京...”玉墨抬头出神的望着教堂穹顶,她微微仰着头,露出白皙的颈子,像是优雅的天鹅一般。
“你们看到的了...”约翰苦笑,摊了摊手,“我帮不了你们,我甚至帮不了任何人。”
“你准备怎么办?”玉墨问。
时间不会停下等人,每一分每一秒都在飞快地度过,煎熬的三天时间也只是在一瞬间而已。逃避与颓丧都不会起到任何作用,她们始终要去面对的。
约翰也只能做出一个决定。
“我不知道...”他耷拉着脑袋,像是被打败的英雄,沮丧地摇头,“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很好的领导者,如果江在的话...”
“江在走之前,其实替我安排好了一切。李教官告诉我,我要修好卡车,他们会帮助我找到逃出南京城的路...”
“可...这太难了。”约翰咬了咬牙,无奈道:“前两天,我还只是个酒鬼,只是个入殓师,我来这里只是为了钱。现在却要负担起这些...我真的做不到。”
他其实并不是做不到,而是怯懦,那种心理的转变与建设还未成型。
从一个贪财好色的酒鬼,到现在要肩负着所有人的生命,后者的责任之重,重愈泰山。他的每个决定,每个行动可能都会影响到所有人的生死。
兹事体大,他一时间无法去负担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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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依旧是无声的沉默与寂静。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投射的光芒,照亮了一角的明亮。
轻微的抽泣声萦绕在房间内,书娟颤抖却坚定的起身,朝着那道月光映照的光亮处走去。她站在那里,沐浴在月光下,发红的眼圈里,垂泪而坚决。
“愿意一起的话,就站到我这边来...”
柔弱的女孩儿,声音颤抖着,强撑着站稳身子,视线望向其余站在黑暗里的女孩们。
李楚楚是立刻就响应的,她慢慢走了过去,就挨着书娟的身边,透过窗户仰望着天上那轮明月,月光依旧从来没有变化。可人世间却已经沧海桑田,原本的繁华化作废墟;原本的乐土化作炼狱。
“书娟...没有其他方法了么?”有女生哭泣着询问。
“有没有可能...是我们想多了。”这话显然她自己也并不相信的,但但凡有一丝的可能,谁又不会心存侥幸呢。
“也许...真的就是简简单单的唱诗,结束了以后,就会将我们送回来的。”
“这话你们信吗?”书娟没有说话,李楚楚已经转过了头,视线直愣愣地望着黑暗中的人,“你敢去教堂外面看看日本人的恶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