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施舍(1 / 2)
溧阳长公主永远都是太后心里扎得最深的那一根刺。沈贵妃三言两语,就让太后整个人都觉得喘不过气来,仿佛又看到了自己的女儿跪在雪地里的凄惨模样,在诏狱中再无天家金枝的尊贵不可逾越之状,在潭柘寺后山那小小的破败院落中永失自由的冷清遭遇。
是啊,溧阳长公主本不该至于这样的结局。
可太后什么都做不了,她处在皇帝的身边,就相当于是站在了女儿的对立面上。
“阆苑轩桃花林,溧阳长公主生前最后生活过的地方。她临死前却也没有想到过太后娘娘您。您还不知道吧,溧阳长公主临终前留下了一封绝笔信,指名是交付给清河长公主的,信中交代了溧阳长公主最后的几桩事情。她提到了顾言柏——您还记得顾言柏是谁吗?您这样的贵人,高高在上惯了、目中无人惯了,哪里还会记得一条璀璨的生命曾叫做顾言柏——”
太后摇头,她想说,不是这样的,她是记得顾言柏的,宁国公家的嫡子,是曾经轰轰烈烈如炽热的火焰般燃烧在京城的世家子弟,他是最心爱溧阳的孩子,哪怕在溧阳心许燕子期之后,顾言柏也只是将浓烈的情意转变为醇厚的爱护,远赴边疆,后来死在北境时,终没有成婚。
“她还提到了明烈亲王,您应该还记得明烈亲王,毕竟那是您的第一个孙儿,是陛下的皇长子。她对明烈亲王,总怀着更为亲近的长辈慈爱,只因她觉得这个孩子也遭遇了来自皇帝的不公。还有一些人她没有提起,可本宫觉得,她临终前也还是念着的——淑妃、宁玉、平鱼郡主——这些人与她年轻时都有交往的情谊。可她如何都没有再提起您,您是她的母亲,最后却只是一点儿空间都没有在她心中留下。”
“如此一番,您还不知道自己这些年都作了什么恶吗?视若无睹也是作恶、有能力发声而终究没有也是作恶。一度只有您才能拦下皇帝做那些错事情,可您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作壁上观,冷眼看着那些性命折殒进去。而时至今日,您依然觉得,皇帝能把这幅河山治理好。您果真不是国母之材——”
“哀家不许你再说了!”太后气急,随手抓了一只瓷杯就扔了出去。
砰的一声,瓷杯摔在地上变得粉碎,溅起的小瓷片以其锋利的边缘划开了昭阳裙摆上的丝帛。她知道沈贵妃在说的事情与她有关。这些糊涂账,在她还没有出生时,就已经注定要与她摆不脱关系了。
“是您做主把昭阳给桓贵妃养的。您当时是怎么同臣妾说的?您说,桓贵妃膝下无子,必然能够善待昭阳。可那时您的眼睛就已经盯在后位上了。你知道裴皇后时日无多,陛下如果要挑选继后,可供考虑的人选,就在当时的四妃中。臣妾膝下已有两个皇子,桓贵妃却是无子。您不喜欢臣妾,就一定要铁了心扶正桓贵妃,便借着淑妃去世的机会,把她的女儿给了桓贵妃养,弥补了桓贵妃无子的缺口。”
“什么事情您都要在里头掺和一下。仿佛您的决定样样都是对的。可您最终又做出了什么事情来呢?桓皇后的确是把昭阳抚养得很好,视若亲女也不为过。可从此往后,她就把昭阳与慕家完完全全切割开来。昭阳根本就不知道那些事情,不知道她该为何而生,也同样不知道她该为何而死。她就是一个脑子愚蠢的傻姑娘,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懂,这样才让皇帝最放心对吧?”
沈贵妃施舍了一个眼神给昭阳,仿佛在说可怜的孩子:“皇帝总是这样。他最喜欢的是没有利齿尖牙的孩子。可他从来也不会去保护这些孩子。他让桓皇后把孩子养成了最和他心意的模样,然后就要在未来把孩子扔进可怕的斗兽场里去。天下再没有比他更狠心的父亲。本宫至少都养出了有自保能力的孩子,而不是像桓皇后那样,把昭阳养成了那副模样。若是真的当初无人筹谋,使得被嫁去北朝的人是昭阳,只怕她在那里都活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