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困兽之斗(1 / 2)
眼见东岸战事不利,桓景赶忙下令一半人在西岸看守俘虏,其余军队皆沿浮桥渡过涡水。
此时已是午后,军队方才渡过一千人,他就急匆匆地带着已经渡河的军队冒雨前去与桓宣会和。原因很简单,对岸快支撑不住了。
他此时才意识到,弟弟所部打得有多么惨烈:为了防备骑兵冲击,东岸的新军和家丁们个个手持长矛结成方阵,但依然抵挡不住敌骑的猛烈攻势。河岸上满是逃兵,只有主力依然依托营帐激战。
东岸的这支骑兵明显比西岸那一队要来得纪律严明,打仗极有章法。面对手持长矛的步兵方阵时,往往将所部分为三队,步兵的矛尖面向任何一面,那一面的敌骑便回马拈弓射箭,而另外两队则向前冲击方阵的侧翼。
方阵侧翼一旦受到攻击,步兵没有长矛掩护,往往迅速溃散。敌骑用这种方法一连冲溃了三支长矛方阵。桓宣见势不妙,只能一边作战,一边向营帐中退去。一路敌骑尾随射箭,士卒死伤惨重。
桓宣军中本来多是本地应召的家丁,哪见过这阵势,纷纷败退做了逃兵,他身边只留下不到八百人依托营帐固守。
敌骑见营帐中多是障碍,纷纷下马步战,向营帐发起冲锋。待桓景匆匆赶到营帐时,敌军先锋已经杀入营帐。
见敌军先锋如此悍勇,桓景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幸亏自己来得及时,否则桓宣肯定撑不过这一波攻势。
“你们的主帅已经溃逃了!浮桥已经被占领了!投降吧!”桓景一方发起了劝降。
想来东岸的贼军仅仅是不知道西岸的情况,才如此卖力进攻吧。毕竟他们已经成为了完全的孤军:西岸的部队已经全军覆没,而浮桥也被占领。对于涡水以东,这些人完全不知地利,找不着补给,显然已经是穷途末路。
“此时不降,更待何时?”
然而出乎桓景的预料,对面却置若罔闻,依然没有放下手中的武器,只顾在营帐中拼杀。
见对方毫无动静,新军的传令兵又喊了几遍,但对方依旧不答。在喊话的同时,桓景一直在观察着对面的战局。
仔细观察之下,敌军并不多,几次冲锋下来也算是损失惨重,大约还剩七八百人。其中冲入桓宣营中的有大约一半左右,而其余的则在不远处看护着马匹。然而就是冲入营帐中的这些敌军,几乎就可以将营帐中的新军击溃。
这是怎样一支敌军啊,桓景不禁也发出了感叹,这支军队不愧为石勒的老营,在连夜渡河极端疲惫的情况下,又是下马步战,居然也能如此凶悍。
“全军随我收复营帐!”现在是必须增援的时候了,随着桓景一声大喝,援军纷纷向营帐冲去。
此时全军硬冲营帐,显然可以解桓宣一时之急。但桓景时刻担心的是另一个问题,如果剩余的骑兵冲击后背怎么办?这支骑兵可全是精锐,不比西岸那支在中午被击溃的骑兵。
但不能再多想了,能消灭一支是一支,之后的事情,只能祈祷下一波援军快速到来。桓景留了少量士卒殿后,便手提宝剑冲了上去。
此时营帐中,桓宣与属下正在苦战,他们在临时征召的家丁皆尽逃散的情况下坚持了一整天,现在看见南面援军终于到来,又燃起了信心,贼军先锋的攻势居然被遏制住了。
伴随着鼓点和唢呐声,桓景所部从南面进入营帐,加上在北面坚持的桓宣部新军,竟成功将贼军的先锋围在垓心。但死斗之下,敌军依旧不溃,新军士兵和石勒军皆厮杀了一天,现在个个精疲力竭,但依旧苦撑着不退。
雷声大作,雨点密集地打在地上,溅起混合着血液的泥土。
站立的士兵在雨水中怒吼,倒下的士兵在泥泞中呻吟。新军士兵在等待下一波援军的到来,石勒的士兵在等待接应的骑兵发起进攻。
等待之中依然有无尽希望,在希望照耀之下,战斧、长矛、刀剑互相撞击的声音,如死神的战歌一般在营帐上空久久飞舞。
此时敌军剩余的骑兵终于开始行动,战马踏过河岸泥泞的土地,向桓景殿后的士兵发起最后的冲锋。在湿滑的泥土上,有些骑兵滑倒了,栽倒在一片泥泞之中。但更多的骑兵则依旧踏过摔倒的同伴向前。
被桓景留下殿后的矛手则抱着必死的决心结成方阵,他们皆身着轻装,且因为人数过少,只能结成薄薄的阵势,无法完全用方阵厚度拦住敌骑,牺牲必然惨重。
骑兵冲击矛兵方阵,向来是勇敢者的游戏,看的就是谁先胆怯。上午西岸的骑兵之所以迅速溃散,正是因为敌方多数骑兵在最后一刻面对矛尖时,胆怯回马,打乱了阵型。但此次面对的是敌方先锋精锐,也是一群亡命之徒。
骑兵若冲撞上来,战马撞在矛尖几乎必死,而顶在最前面的战士也几乎必然被撞飞,但他们知道身后是谯国正在春耕的田地,是父母、兄弟、妻子,那么即使冒着死亡的风险,也必须坚守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