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豫州行客(1 / 2)
正月十五日,当桓景还在并州,刘曜刚刚从长安回军的时候,正当雨水节气。在这个时代,后世所谓元宵节还没有盛行开来,只有少数信仰佛陀的士人坞堡里燃灯表佛——这是汉明帝时传下来的习俗。
春风在豫东大地上吹拂,迁居至此的流民用犁翻破新土,虽然百花方才露苞,但空气中已经隐隐有了花香。
在从铚县返回谯城的路上,已是一派春耕农忙的景象,只有几个衣冠楚楚的士人在此间悠闲地骑驴经过,他们共有四人,其中三人是江东士人的打扮,而另一个则明显是个本地士人。四人衣着皆笼冠大袖衫、杂裾垂髾服,可谓褒衣博带,只是在这春天的田野间,这些考究非凡的衣裳不免沾上了些泥土。
他们身后是二十来个护送的家丁,身前则是一个牵着驴的乡下人,看来是当地的佃农打扮,是给他们做向导的。此时,那个向导正指着前方一座低矮的小丘:
“老爷们,过了前面那丘,就是谯城地界了。你们在丘上向西望,可以看见涡水,涡水对岸就是谯城了。”
四人中,那个本地豪族打扮的士人点点头,从腰间掏出一串铜钱:
“霍老六,带路辛苦了,这是一点心意”,他回头望向随行的三人之首:“小祖老爷,不才只能送尔等至此。只是足下一路从江东过来鄙处,见往来风光,可有一叹乎?”
原来,这个本地士人正是铚县戴氏的族长戴硕。而随行三人则是祖约一行人,他们从兖州前线拿了祖逖的口谕返回,先是去找铚县的戴家联合,之后才前往谯城。
“都是一帮愚痴的白丁而已,有什么好叹的”,祖约咕哝着说,没有顾及到一旁的戴硕甚至霍老六都微微有些变了脸色:“若非乱世之中,车马都配不齐,又如何要骑这驴子,耽误了好些时候!”
“话虽如此,不乘车马,还是能够看到谯地的风光,终究是好事”,一旁戴渊话锋一转,却把话题拉回正事:“此行虽慢,但能观察谯地治理如何。现在看来,这桓景治理谯地还有些功绩,流民各安其居,若要动摇其根基,恐怕并非易事。”
戴硕点点头,祖约却一脸不屑:“我读史书,自汉以来,只知有与士族治天下者。现在桓景把士族赶走的赶走,镇压的镇压,手下不过一群流民,皆是顽劣之徒,不久必然生乱。”
“陈公子,你怎么看?”戴渊转头问陈公子,也就是随行的陈良愿,四人中唯有此人最年少,故着青衣而已
“我年少,不通政事,只对农事有点兴趣”,那陈公子见众人都望向他,却并不想正面接话:“霍老六,谯地耕田的犁都是曲辕,这是有什么讲究么?”
霍老六挠着癞子头,心中好生疑惑,这帮老爷尽问些不着边际的事情:
“这是谯城的桓司马让人送来强配给流民的。我只是干田间酒肆的活计,早不耕田了;但听用的人说,倒是轻便灵活得很。”
“既然那谯城的桓司马如此之好,为何你霍老六还要帮着我们做事呢?”陈良愿继续追问。
“老爷们也知道,小的是个卖酒的,自从桓景主政谯城以来,就使一胡人卖他家白云坞的君莫笑,还有各式黄酒,产量又高,品质还属上乘,但只准他家专卖。所以,这么两年下来,豫州这带的酒肆大多破产了,我也就靠这祖传这点技法,还有些老顾客,惨淡经营到现在。”
“自古改革,有人得利,也有人得害。桓景治理如何我不清楚,但若是有损尔等的利益,那么就算治理如尧舜,尔等像霍老六那样反对桓景,不也是自然之至么?”
戴硕击掌称妙:“陈公子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不愧是蛇公的心腹!”
“霍老六,好好跟着你家戴老爷,待驱离桓景之后,有的是你家生意做。”戴渊也出言勉励霍老六。
“若思说得对”,祖约接过话来:“你们戴家好好干。我们的人在谯地站稳根基之后,有的是你们的荣华富贵。”
戴硕诚惶诚恐的作了个揖,心里却犯嘀咕,其余两人倒像是做事的人,但为首的这个家伙除了是祖逖兄弟之外别无长处,倒学了不少士族习气,靠他真能将桓景赶出豫州,恢复过去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