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斗牛光焰(1 / 2)
桓景以己度人一番,若是自己修筑坟墓,倒是真有可能将一些现代知识埋进去,以待有缘人。这么看来,其中应该有不少值得自己仔细研究的东西,当然在葛洪看来,这就是张华的“仙术”了。
但葛洪的推理未免也太过粗疏了,提供的线索也太少了,这是桓景的第一反应。
桓景的第二反应,则是回想起了原时空的友人。虽然说挖掘友人墓地这件事情,显得过于离谱,自己应当阻止才是。不过由于线索太少,大概率是找不着,倒不如先顺着葛洪的话说下去,看看他还知道些什么。
“就算是这样,足下怎么知道,张华的坟墓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呢?”
葛洪轻抚胡须:
“求仙之事。何况雷华还给了我线索,那是他父亲经常念叨的几句诗……”
听闻此言,燕燕面色煞白,几乎要昏厥过去。桓景突然意识到,这里就有一个张华的至亲,在骨肉至亲面前,谈论开掘张华陵墓的事情,未免过于残酷。
桓景赶紧扶住燕燕的柳腰,同时示意葛洪打住,让他不要再说下去了。
燕燕面色稍稍和缓一些,却没有责备葛洪的妄言,只是脸上又哭又笑:
“方才说到诗句,我只是想起和爷爷最后一段时光,所以感到悲从中来。
“那是爷爷生命中最后一个月,当时贾后刚刚不顾他的劝谏,杀害了太子司马遹,他好像对于即将到来的动荡和自己的死亡有所预见,所以有一晚嘱咐我说,他早就将毕生所学安置在了他预先修好的坟墓里,以待有缘人。
“他还说,若有识得几句诗者,即是有缘人,可以引那人去他的墓室,也权当是见老友最后一面。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爷爷说的老友估计早就不在人世了吧……”
“你们说的不会是同一句诗吧……”桓景突然想起两人都提到了诗句这一关键词,冒冒失失地插了一嘴。
燕燕拭干泪水,仰面吟诵起来:“人言此地,夜深常见——”
“斗牛光焰!”三人几乎同时说出了这句诗。
葛洪和燕燕不约而同地看向桓景。若说两人能说出同一句诗,尚是因为皆出自张华所托,那么桓景也能吟诵出这句诗,也未免过于怪异。
“所谓有缘人,居然不离枕席之间。”葛洪立刻悟到了桓景应当就是张华所说的有缘人,委婉地提示燕燕。
桓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得捧起燕燕的脸,轻声地说:“我与卿祖有旧,你还记得白云坞作坊里向我表白的那一天,我为何匆匆离开吗?因为我当时还不能接受,自己所爱之人,竟然是那位故人的孙女。”
燕燕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夫君和爷爷居然早就相识,就是在桓景所谓的“原时空”或者说是他们狐狸精的国度。
“此所谓神交古人也,又遇一件奇事。”事主在前,葛洪就没有细问,只是因为又发现了一件新奇事而几欲手舞足蹈。在他看来,桓景或许是在梦中或者其他什么地方,与张华有所感应。
桓景见两人对于自己身世皆有所悟,赶紧向四周望望,幸亏先前看台四近的看客早就被侍卫驱离了,所以此间并无他人,这才安心下来。
“无论如何,请二位千万不要将我与桓景有旧之事传扬出去。记住,天地之间,只能有我们三人知道此事。”他握住燕燕的手:“自家夫人我信得过,但抱朴子先生,还烦请足下立誓。”
葛洪浅浅一笑,即手指苍天,以天地为名立下誓言:“皇天在上、后土在下,抱朴子立誓曰……”
在葛洪立誓之际,桓景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尝试理一理脑中这一团乱麻。
他不由得回想起自己中学时代的一个暑假,那时赵渝刚刚高考完,就来辅导这个小兄弟。辅导之余,他们聊到文学,聊到人生。聊到最喜欢的诗词之时,赵渝一本正经地说:
“我最佩服辛弃疾,能文又能武。他的词文辞慷慨,又多用典,你多读读,对古文、还有写作都有好处。”
“那么渝哥,从哪一首开始呢?”
赵渝双手抱在胸前,目光越出窗外,一副胸怀大志的样子:
“举头西北浮云,倚天万里须长剑。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我觉山高……”
他蓦然想起来,辛弃疾所谓“人言此地,夜深长见,斗牛光焰”,正是用的历史上张华的典故,就是指的方才葛洪说的雷焕望气得剑之事,怪不得自己这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