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平光寨(二)(1 / 2)
“霜雪入镖局行只是机缘巧合,讨份生计。”温霜雪深深的看了林见一眼,“幸好在镖局开立之初就遇上了林总镖头,这才得以顺利在江湖上行走。”
林见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喝了口茶大声道:“东家说的哪里话,依某家所见,东家才是唔……”林见话还没说完,就被秦朗又在嘴里塞了口菜。
温霜雪轻笑道:“林总镖头,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了。”
“某家会说话……”林见嚼着菜含混不清的反驳道。
裴浩一时间不知几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温霜雪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便举杯示意,自顾自的喝了口酒。
温霜雪道:“霜雪的事实在是平常的没什么好说,不知裴寨主是怎的弃了举人做了绿林,可否为霜雪解惑?”
裴浩长叹了一声,声音中带着五分恨意,三分复杂,两分追忆,一份迷茫。
裴浩又喝了杯酒:“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我寨子里弟兄的故事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既然姑娘感兴趣,就说与姑娘听听。”
裴浩缓缓道:“裴某本是梁南道蔡州府河西乡人氏,家境虽称不上大富大贵,但也有几亩薄田。家父早丧,老母与阿姊雇乡邻务农,卖些粮食拉扯裴某长大。永平二十五年,裴某得中秀才。家母高兴至极,在城中翠阳楼与裴某喝了一顿酒,席间高喊‘吾儿必将乘风而上,直入云歌!’哪知在当天蔡州府尹李学庆的大公子李道楠也在此间喝酒,他与裴某是同窗,这次并未考中,是以听闻之后便怀恨在心。”
“自那日后李道楠处处找裴某的麻烦,在先生处污蔑裴某品行不端。索性先生明理,并未理会他。李道楠见无人信他,便愈加憎恨裴某,暗中买通了本乡一个财主诬告裴家占了他家的地。李学庆那狗官接到状纸一见是财主递来的,便不分青红皂白把裴某家的地判给了他。那几亩薄田是裴某全家的生计,家母在公堂之上就怒火攻心口吐鲜血急死了!”说到这里裴浩眼睛泛红,五尺的血性汉子也有落泪之时。
“幸好裴某的阿姊嫁了蔡州城肉铺的刘大哥为妻,这才不至于让裴某流落街头。”裴浩笑了一下,只是却笑的嘲讽,“永平二十九年,裴某去省会封州赶考,永平三十年得中举人骑高头大马而归。蔡州府在同年十月举行庆功宴,请蔡州当地的新中举人及秀才出席。裴某在席上喝的多了些,口不择言,说只要他日中了进士得入官场,必定会参李学庆一本,为家母讨回公道。”
裴浩越说越是激动,一拳垂在桌子上:“谁知那李学庆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在席上听了裴某的话并无反应。第二日竟然派兵到裴某姐夫处把裴某的姐夫及阿姊投入大狱,污蔑裴某的姐夫在肉馅中下毒,毒死了街头的张阿娘!裴某的阿姊也在狱中被凌辱至死,对外却说畏罪自尽!”
裴浩双手颤抖,声音中带着哭腔:“裴某找大夫看过,那张阿娘明明是年纪大了吃饭呛死的,与裴某的姐夫无关!”
裴浩抹了把眼睛:“裴某得此噩耗势必不能善罢甘休,于是写了状子想要去省城向上官告状。怎料李学庆早就想到了这一节,派人在前往省城的路上截杀裴某。若不是裴某粗通拳脚,少时跟一位师傅学过几年,只怕已经葬身在那乱刀之下了!”
“裴某知道有李学庆的拦截无法出蔡州,于是便躲了起来等待机会。终于有一天,省城上官来蔡州巡查,裴某便拦住了马车举着状纸当街告状!”裴浩气愤道,“哪知那上官与李学庆是一路货色,官官相护,竟差护卫把裴某拖走打了一顿,让李学庆把裴某关进大牢!裴某此时方知血海深仇无法得报,于是在衙役押送途中逃了出来,一路乞讨为生,机缘巧合之下入了绿林。”
裴浩握着李含秀的手:“秀娘原是大户人家的女子,只不过家遭回逯被她那禽兽不如的舅舅卖进了青楼。裴某路过之时正巧见两个龟奴拖她进去,心中不忍于是便买下了她。”
李含秀含情脉脉的望着裴浩,似乎裴浩就是她的整个世界。
裴浩叹了口气:“裴某和秀娘这两位受过伤的人在一起是上天最好的安排,互相安慰,互相舔舐伤口。”
裴浩双眼空洞:“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奸臣当道,我等百姓在这世道中已沦为刍狗,除了做匪以自保,实在不知该当何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