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梦见谁死谁就死(2 / 2)
我还起得挺早,去了二爸家,听见他还在屋里和二妈说着家里的农活安排,我这才安心下来。可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忍不住回去给我妈悄悄说了。
我妈听得当时就吓倒了,又去悄悄给我二妈说了。结果,那天她们两个一路,又到太和乡找张全品去了。
不巧,张全品外出了。我妈和二妈到天黑的时候才赶回来。
也就在那天晚上,下半夜了,二妈凄惨的哭声惊动了所有人:二爸真的死了!
二爸1938年的,死的时候57岁。他十六岁那年就有了天林大哥。
只不过,二爸死之前,半夜悄悄起来给自己洗了个澡,然后穿得整整齐齐的。衣服虽然老旧,但是洗得很干净。
他穿得里三层,外三层,春夏秋冬的衣服都套上了,还有一双二妈给他做的准备冬穿的新棉鞋。然后,他就坐在地上,靠着床边死去,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二妈半夜起来小解,才发现了情况。
我现在都记得,那时候许家大院子的主要男劳力,都吃过天勇二哥的喜酒后,第二天都外出继续务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弱病残。那年头,人们已经知道钱是大爷了。天江三哥本来是说第三天走的,于是也在家。
当天后半夜,全院子惊动,我二妈一声声叫着“克虎”,声声让人断肠,最后是晕死了。
是我妈安排着二爸的后事,让我和天江三哥用躺椅绑了滑竿,把二爸遗体抬上去放着,再在遗体上盖了一床老布花单子蒙着身子蒙受着脸。我们哭哭啼啼抬着遗体往大院子祠堂屋里送。
小花跟在我们身边,呜呜叫,像在哭。我妹许丫姑帮着我们打手电,一声声叫着“二爸”,哭得跟泪人儿一样。我妈没下大院子,在二妈家里照顾她,但我妈喊了大院子的老族长许祥林大爷爷开祠堂屋门。
那个后半夜,下起了雨,风冷得刺骨,我们三兄妹一辈子也无法忘记。至今回想,天江三哥都忍不住是泪水滚滚,我也揪心。
也许是悲伤与慌乱吧,我们的抬尸滑竿没有绑好,路过大坟地的时候,竟然垮了。二爸的尸体滚到了地上,正好在崖边,轰轰嚓嚓地滚到四十多米高的崖下去了。
崖下是一片大菜地,菜地外面是一块大水田,二爸做青花姐的抬棺金刚时,就是在那田边被压得快半死。菜地东头,还是大爸家的房子。
我和天江三哥吓坏了,也难过得要命,呼喊着往崖下跑去。小花在狂叫,我妹在后面跟着跑,手电都甩掉了。一路上,我们不知摔了多少跤,才赶到崖下,全身摔得稀烂,天江三哥脸上都是血。
赶到二爸尸体面前的时候,花单子还挂在头顶的崖上树丫上,他一身衣物也破破烂烂,脸摔烂了,流出发黑的腥臭的血,肚子上也是血,让人闻得直发呕。
当大妈打着手电赶来的时候,一照二爸,哭叫道:“天啊天啊,真是遭孽啊!天啊天啊……”
手电光下,二爸的左肚子上,我们看到了黑血纱布摔得翻开来,肚子上赫然一道大口子,肉都腐烂了,上面竟有密密麻麻的蛆虫在蠕动。当时,我妹吓晕了。
天江三哥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爸”,当场扑过去,抱着二爸的血头,哭得伤心欲绝。
我头皮一阵阵发麻,全身凉透了,心都像要炸了,一屁股坐在菜地里,傻傻地望着二爸肚子上的伤口。
大妈打着手电往那边射去,朝赶过来的人们扯开大嗓门:“快来帮忙啊,拿点衣服裤子来啊,克虎死得太惨了,太惨了……”
天江三哥悲伤无比,突然像是发疯一样,左手搂抱着二爸遗体上半身,右手疯狂地挖着伤口上的蛆,挖出来,甩出去,挖出来,甩出去,甩了我和我妹、大妈一身的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