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你又不怕?(2 / 2)
影卫的一切已然形成一个自有体系,她虽为少主,其实更多的时候,是她在受惠于影卫。那么,即便是她向雪影堂堂主开口,即便她身为他们的少主,也会被一视同仁的吧。
思及此,林炎冉面上染了些许笑意,身为影卫少主,却并无掣肘于影卫的不悦,反而心中生出淡淡的欣慰和感慨。
至于之前,她在众人面前说影卫之人大多都是目不识丁的武夫一说,虽有一半是事实,但大多数因由不过是『迷』『惑』外人的一种托词。
影卫早已经不是原来的亲兵侍卫了,它是江湖上一个极其隐秘而庞大的组织,其能力不容小觑。
单就秦叔的能力,她就在这段时间内涨了不少见识,她虽然提供合法贩卖战马的文书,但是所有的经营都是秦叔去打点,有条不紊,倒不像是第一次经营这么大的买卖似得。
不仅如此,在听她说开春有战事的时候,秦叔已经留心,并且已经着手在暗中收购大量的常规『药』材和少量的稀有『药』材,就等着待价而沽。
雪影堂其下的『药』铺——保济堂,遍及西魏,因着行事一向低调,才没有大肆扩张,可仅仅是这样,保济堂凭借收集了一些稀有『药』材,在这个行当里头,也是颇为知名的。
秦叔曾跟她提过,可以借此机会,不仅发一笔横财,还可有扩大保济堂的规模和名声。
对于母亲留下来的这比“巨额财富”,她从心底又敬畏和欣慰。也正因为此,她见到秦叔,除非必要,她一向以晚辈自处。
林炎冉沉『吟』一下,眼角的余光飘过水面,看一眼又探出一个小头的游鱼,正在警觉的观察情形,蓄势待发,含唇一笑,吩咐道:“走吧,我们回去。”
雾二隐身退下。
是夜,星空朗朗,寂静微凉。
林炎冉回府,换过一身衣服,见过琴姨之后,便独自一人来到鹤云楼楼顶,喝酒。
琴姨并没有告诉她林钧回府后,两人密谈说了什么,也没有责怪她一意孤行,任由事态发展,让将军府成为如今这般萧条面目。
琴姨,是最不忍心苛责她的,她知道。
纵使她小时候顽劣,犯了再大的错,连母亲都气得罚她跪下背书,琴姨却只得在旁边抹着眼泪,埋怨母亲责罚太重。
林炎冉灌一口酒,入口的“离殇”,十分苦涩辛辣,却能让她更加清醒,眼眸深黑如墨,内里的亮光却犹如星辰,锋锐寒澈。
她问琴姨关于母亲和父亲的事情。
琴姨没用据实相告,而是拿出母亲曾经用过的一方绢帕,指着上面的九瓣玉兰花,说道:“琴姨一生从未嫁人,不懂情爱,只听小姐说过一句:此生不悔。小姐还说,爱是一个人的事情。”
此生不悔。
爱是一个人的事情。
林炎冉不懂,却又似乎懵懂。
母亲是喜爱父亲的,只是,世事无常,并无十全十美的事情,故而,母亲才会这般喜爱九瓣玉兰吧。
她不知道母亲在父亲另娶她人之后,心里是怎样的一番境地,是不是苦涩辛辣犹如这离殇之酒?了悟之后,又是不是心甘情愿为父亲及其背后的家族耗尽生命?
若是,她不知道母亲这是怎样的一种爱慕,如此孤寂与悲凉。这是爱吗?!
那么父亲呢,他是否爱母亲呢?若爱,为何还会另娶,且一娶再娶?!
不管怎样,她大约知道,母亲再怎么豁达开明,她是有遗憾的。
琴姨劝她,不要做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毕竟父女血脉相连,亲情永远都无法割断舍弃。这是在劝解她,不要再跟林钧站在对立面,杵逆他。
屋顶之下,靠近湖岸的画舫上传来嘈杂的欢声笑语,还有歌女弹唱的靡靡之音。
林炎冉有些『迷』惘,染上水雾的眸子,遥看前方不远处点点星火的平静湖面,脑海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打架,在争吵。
一个让她放下,一个让她坚持;一个让她顺其自然,一个让她主动出击。
她头痛欲裂,唯有一醉,兴许才能让它们停下。
一抬手,拿着酒壶仰头就灌,谁知,预料的冰凉『液』体没有落如檀口,手中一空,耳边是北宫羡低沉好听的声音:“这酒不是这样喝得,我可不想再照顾一个醉鬼!”
林炎冉错愕的看向来人,只一瞬间,便嗤笑一声,一改肆意的侧卧身姿,收敛的坐起来,只手抱膝,另一只手拂去被微风吹『乱』的碎发,将它们安份的安置在脑后。
这才侧颜,低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香气。”
见到她笑,北宫羡亦扬眉一笑,抬手晃了晃手里的酒壶,也不知道他的意思是说他循着酒香找过来的还是循着她身上的淡香。
而事实上,只有虞叔知道,他动用了无名楼的人!
林炎冉挥手,示意他并排坐下,浅浅的笑道:“我请你喝酒,不醉不归。”
北宫羡一听,头皮发麻,一脸怪异的看了她许久,半响仿佛想到什么尴尬的事情,耳根子发烫的缓缓走过去,在她身边落座。
林炎冉从始至终都看着他,他轻慢的脚步落在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响声,让她莫名的心跳加速。
他依旧一袭黑『色』修身长袍,未束发,任由丝缎般的墨发肆意飞扬,仿佛是被天神眷顾才生得的俊美容颜,带点愉悦的笑意,脸颊还有白日里受伤后不曾消退的红肿。
那一巴掌肯定很重很疼吧,从中午到现在至少也过了四个时辰,居然还没有消退,他……是不是没有好好的敷『药』……
四目相对,隐隐间有股陌生的情愫在两人之间『荡』漾开来,她甩去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撇过脸,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似的,拿起另一壶酒,拍开泥封,凑到鼻端闻一闻,很香。
林炎冉开心的咧嘴,粉嫩的唇凑过去,抿一口,一贯的苦涩从舌尖直入喉咙,清凉又热烈,冰凉的『液』体和辛辣的感官刺激让她浑身说不出的舒爽。
依着夜『色』,大家看不清脸上的神『色』,他却从她愉悦的咂嘴声中知道,她此时的心情不错。
北宫羡眼眸晶亮,打量她半响,灼热的视线才从她那清冷『迷』醉的小脸上移开,低首,就看到她刚刚用过的酒壶,仿佛那入口处还残留了她唇畔的香气,眸『色』变得深邃而灿亮。
他缓缓抬手,将酒壶凑近唇边,轻抿一口,扬眉,惊讶问道:“二十年陈酿?掌柜的肯卖?”
林炎冉抱着膝盖,头侧偏,枕在手臂上,『露』出少有的娇憨之『色』,笑道:“偷的,我去过酒窖,貌似这两壶被珍藏着,有价无市。”
“你……”北宫羡愣怔,瞪着她半响,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个臭丫头什么事情干不出来?!
良久,他才含着宠溺的神情,看着她喟叹:“掌柜的知道,非心痛而死。”
“哼!”林炎冉轻哼,不甚在意的说道:“痛死最好,不过是跟他讨点利息罢了。”
“此话怎讲?”北宫羡很是珍惜的抿一口酒,含笑问道。
“掌柜的如今人在禄王府。”林炎冉撇唇,拎起酒壶,也不用招呼旁边的人,自顾自的喝一口,清澈的眸,锐光乍现,深沉的盯着远方漆黑的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一句话,北宫羡便懂了。
因着白日里在岖山上发生的事情,禄王怕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彻查那天晚上她一夜未归,究竟去了哪里,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继而,禄王查到她在鹤云楼跟他喝酒,还在一间房里,呆了一整个晚上。
有了掌柜的亲口佐证,禄王怕是不得不信她和他是发生了关系的。
发生了关系。
北宫羡一想到那天床褥上那块血渍,脸颊不自觉的红了,还好此时夜幕深沉,还好此时她并没有看他,不然她定能看到他羞恼脸红的模样,这回糗的人是他。
店小二在他们走后收拾房间,定然会看到那样的“证据”,他们肯定会错把葵水当落红,禄王若还想娶林炎冉,可想而知,在得知这样的消息之后,会有怎样的怒容。
想到禄王会误会他和林炎冉已然有了夫妻之实这件事,北宫羡说不出心口那浮躁的感觉是什么,有点甜腻,蠢蠢浴动,隐隐的他很期待,一点都不觉得难堪和猥锁。
他看她面容平静,眸『色』深沉,丝毫没有让禄王误会之后的懊恼,她一点都不担心吗?身为女子,被人坏了清白总是不好的。
虽然他心里高兴别人误会,但是总归对林炎冉来说,这不是一件好事,他今天下山之后,就已经吩咐虞叔,着手处理,本打算先抓了鹤云楼掌柜的,但他下山的时候耽搁了一点时间,被禄王抢先抓了人。
不过,他已经在密切注意这些人的动向,一有不利的情形出现,他便会出手终止。
他看她,带点犹豫开口探问:“你……不怕?”
“怕什么?”林炎冉偏头,对上一双晶亮的眸子,一道灼热又幽深的视线,平静冷淡的心湖仿佛落尽了翠玉,起了涟漪。
想到禄王会误会她,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坏事的家伙,她忍不住横他一眼,眸光流转,风华乍现,说出口的话带着醉酒后的暗哑与黏腻,似是娇嗔:“这事儿全都因为你!你又不怕?”
北宫羡只觉得血气上涌,口干舌燥,喉咙忍不住上下滑动一下,『迷』醉于那一眼勾女眉的风情,他并没有出声回答,借由低头喝酒来掩饰他的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