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一章 美丽新世界(下)(1 / 2)
柳栖白在迟疑着、犹豫着,他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桐月告白完毕,仿佛完成一个不可能的任务似的,先是觉得一身轻松,随即又有些怅然若失。
江星月并不清楚两人发生了什么,她正在让人准备解开那条小船的缆绳,让几个艄公把柳栖白送上岸,过不了多久,后面的追兵就该来了。
荷月看得心里起急,不过,她只能帮姐姐到这种地步了。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小船上的人员已经准备就绪,江星月难过而又不舍地说道:“柳兄,请吧。”
柳栖白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似,仍然立着不动,望着远方浩淼的水面,那无边无尽的大海,海的尽头是天。
那是一个新奇而干净的世界,没有岸上的蝇营狗苟、卑污肮脏,没有父父子子、君君臣臣。还有一个女子,就在他身后。
几名梢公已上跳上小船,齐刷刷地看着柳栖白,专等着他下来。
柳栖白从无尽的思绪中恍然醒悟,只是一瞬间的时间,他就下定了决心,他淡淡说道:“让他们上来,我不走了。”
江星月像是没听明白似的,不确定地问道:“你说什么?”
柳栖白的声音不大,但却异常清晰坚定:“我跟你们一起走。”
江星月怔怔地看着他,一脸困惑不解。这时荷月走过来,悄悄地拽拽她的袖子,再用手指指桐月,江星月想起来刚才荷月的确是找借口把他们都支开,只留下柳栖白和桐月在甲板上。她不禁哑然失笑,就那这么一会儿功夫,桐月就说服了柳栖白吗?也不一定是,从京城到明州的路上,他们一路同行且又共过患难,想必那时早已情根深种也未可知。
还有,不光是感情的问题,柳栖白早有出世之心,记得他曾无意中提过,他对官场没有兴趣涉入,就连科举考试,也是兴之所至,偶而一试。当时,他这话是出于真心,但却不小心让秦世容听到了,秦世容顿时满脸阴沉。因为即便柳栖白是兴之所至,名次也仍高于他。要知道,秦世容也是苦读诗书,广延名师,考试前虽未曾作弊,但也请了许多幕僚和前科学子详细揣摩猜测可能会出的考题,殿试的考题等等。江星月当时就察觉出,秦世容妒忌柳栖白,而且还远不止妒忌这么简单。他们两个总是形成鲜明的对比:秦世容用力过猛,柳栖白心不在焉,他又只是心不在焉而已,又没有像别人那样游戏人间。她与他认识几年,只知道他是个值得交往的君子,但从不了解他。两人也从未交心,他似乎跟谁也没交过心。
但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没有再劝,便微微一笑,故作轻松地说:“柳兄愿意同行也好,这次是做上宾而不是人质。”
柳栖白浅浅一笑算是回答。
这时,大船已经驶来了。两船渐渐靠近,大船上的人把他们一个个拉上去,再把东西和行李搬上去,江家那条空船还有桐月坐的那条小船一起被弃在海中,任其飘荡,还能迷惑追兵。
新造的大船坚固而结实,共有三层,这是桐月花了大量的银钱督造的,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装有粮食、米面、种子、淡水、指南针、耐放的蔬菜、还有种植蔬菜的装着土的箱子等等,另外还有弓箭、□□、大刀、鸟统等各式武器。
大船像一条鲸鱼似的,带着他们在大海中乘风破浪,快速地向黄石岛驶去。
他们还要去那里接一批人再走。
岛上的人远远地就望见了大船,大人孩子们一起挤到岸边的岩石上拼命地朝他们挥动着双手。
众人喜气洋洋地登上岸,互相说着别后的事情。两个孩子又哭又笑地扑向江星月叫爹。江星月蹲下来一手抱着一个,笑着对他们说:“以后别叫爹了,叫娘。”两人懵懵懂懂地点头,又别别扭扭地叫了声“娘”。大家不由得一起笑了。
端月走过来拉过两个孩子,看着江星月说道:“现在只等婆婆到了。”
说到这个,江星月的心不由得微微一沉。
桐月忙道:“这次派去的人都是最机灵能干的,而且他们不在通缉的范围内。官府应该不会注意他们,我让他们接到人后,乔装打扮了后带来。”
这个小岛上什么也没有,只能做为中转站,他们不可能停靠太久。只等江母一到,他们就开船向深海出发。
在黄石岛上的几天里,柳栖白每天都会跟桐月在海边散步。两人都是那种淡然含蓄的人,即便在告白后关系也没有突飞猛进,就那么浅浅淡淡地向前发展着。
这一天,阳光和暖,海风不大。他们两人照例沿着小岛漫步。
他们不知疲倦地走着,话也不多,只是并肩走着,两人几乎走遍了全岛,他们在最偏僻的东北角一个突出的岩石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人。一个野人似的男人,披头散发,全身血痕累累,身子被镣铐锁着,拴在岩石上,他全身瘦骨嶙峋,五官狰狞变形。
桐月初时没认出他是谁,柳栖白却认出来了。他的身体轻轻一颤,惊诧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桐月仔细盯着那人一看,也是大吃一惊,这人不是秦世容吗?他不是在流放的路上被人杀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秦世容同时也发现了两人,他那双如鹰一般尖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两人的脸,轮流盯了一会儿,突然间像明白了什么,放声大笑,那笑声十分惨厉难听,像午夜时分的夜枭的叫声一样让人不舒服。
“哈哈,柳栖白,你竟然下贱到这种地步?跟这个村姑在一起了吗?”
柳栖白静静地看着他,同时也为了安抚桐月,他第一次主动牵起她的手。桐月倒也无所谓,她只是怜悯地看着秦世容。
“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看着他问道。
秦世容狠狠地瞪着桐月,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怎么会到了这里?你应该问你那个好妹妹,她让人把我弄到这里,变着法儿折磨我鞭打我。真想不到,我有生之年,竟然遇到一个比我还会玩花样折磨人的人。哈哈……”
桐月深深叹了一口气,一想也是,除了荷月还有谁能干出这种事?
不过,想到这个秦世容当时的所作所为,桐月一点也不同情他。她拉拉柳栖白的袖子,轻声说:“咱们走吧。他活该。”
“是活该。”柳栖白附和道。两人转身欲走。
秦世容却是急了,他徒劳而剧烈的挣扎着,但牢固的铁链像是长在他身上似的,他越挣就越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