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1 / 2）

伊万尚且年幼的时候，父亲就为霍默斯家族工作。其时，他的祖父已死，但是听说祖父壮年时也在为霍默斯家族工作。

他们约德尔家，似乎世世代代都是要为霍默斯家族工作的。

伊万的妹妹出生了，全家人都很高兴。当天晚上，伊万看书遇到问题，去找父亲询问，这时才发现父亲独自一人，在星空下抽着闷烟。

“您怎么了？”

父亲吓了一跳，转过头来，看着自己四肢纤弱的儿子，月光极浅极淡，或被星辉淹没，他与自己的儿子对视了良久，最终怀抱他哭出了声。

伊万从没见过父亲哭，在他的印象里，父亲是世界上最坚强的男人。

这样一个男人，似乎不该哭的，就算是佐伊贝克会哭，他的父亲也不应该流眼泪。

但他哭了，为自己，为家人，也为无可更改的宿命。

那晚过后，伊万依旧过着平凡的日子，只不过更加努力劳动、学习与锻炼，因为他已经知道父亲不是神，也会流泪，将来他也要成为父亲，他更希望到时候自己不会流泪，就算流，不要被任何人看见。

随着妹妹逐渐长大，伊万也渐渐成为一个大孩子，他懂事、努力，在霍默斯家族勤勤恳恳地工作。

伊万逐渐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自己的妹妹没有名字，他叫她妹妹，父亲叫她闺女，霍默斯家族的人都叫他约德尔，但是当有人问起她的名字，家人们终究不会回答，只抛出一个姓氏，约德尔。

但是没有名字不会成为兄妹感情的障碍，对于伊万来说，只要有个称呼就足够了。

对于他来说，与妹妹相处的时光是他繁忙生活的调剂，只有在这时候，他感到内心安详。

他们家有本老书，名字叫《王的旅途》。这本书原先属于霍默斯家，放在书架上积了灰，伊万的父亲看见后认真清理了书架，同时请求当时的霍默斯家族长，也就是现在霍默斯兄弟的父亲，希望能带走这本故事给自己的孩子阅读。于是这本书到了约德尔家。

当时约德尔家仍是在霍默斯家房屋群中孤立的宅子，每天父亲就给伊万讲这本书中的故事。

后来，是给伊万的妹妹讲。

再后来，是伊万给妹妹讲这故事。

伊万的父亲死了，当时他的父亲还很年轻，但是当他看到父亲的遗体时，他立刻就明白，他确凿应该死了。

遗体面黄肌瘦，身上还有各种烂疮，伊万这时候才发觉到，父亲已经很少与自己接触。

他哭了。

正是那天，伊万知道男人会哭，往往是为了别人。

父母就像是隔在自己和死亡之间的一层垫子，当伊万的双亲去世后，他就直接坐在死亡上面了。

当时妹妹还小，他独自挑起生活的重任和赡养妹妹的义务，为霍默斯家族工作。

他干得很好，深得信赖，在一天的忙碌后，他还要回去给妹妹讲《王的旅途》。

这本书讲述了康纽特一世排除万难建立王城，将整个大陆团结在一起的故事。按理说，那只是半个世纪之前的事情，但是对于他们来说，就像上古的传说一样异常渺远，难以企及。

康纽特一世不是人们想象里那样意气风发的中年男性，实际上，他已经非常老了，而且据书中描写，他的一只右眼已经被箭射瞎。《王的旅途》讲述了这样一位风烛残年的老人如何将整片大陆统筹在一起，众心归附的故事。老实说，书中的描写非常奇异，所有的领主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就认同了康纽特一世，并且愿意将康纽特大陆合一，这完全就是一部童话，康纽特想，也许只是为了给孩子传递好的思想，才编出这样的故事吧。

《王的旅途》除了讲述康纽特一世的故事，还说了不少关于贵族世家以及教皇的故事，其中有教皇下跪这个桥段，令妹妹非常厌恶：

“教皇为什么不揍那帮人啊？”

“大丈夫能屈能伸。”伊万点点头，“妹妹你也要学会这点。”

“我又不是大丈夫。”

“额……”

伊万第一次抽那种烟，是在执行第一次杀人任务之前。

“抽吧。”大霍默斯不怀好意地递过一支烟，“这能让你冷静，我们处理的都是坏人，你放心吧，我们不冤枉好人。”

伊万点点头，接过卷好的烟叶，吸了，他觉得脑内异常舒爽。

从此以后，他每逢紧张的时刻就要吸一支。

妹妹长大了，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女人。

他也已经满脸胡茬。

一天，妹妹外出捡回一个婴儿，取名叫做小蒙。伊万很为妹妹的爱心感到高兴，他觉得由于长期出色的表现，自己已经是霍默斯家的干部，不愁吃穿，能让这孩子过上更好的生活，不必去救济站也算是功德一件。

大霍默斯觊觎妹妹的美色很久，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那个孩子可以留下，不过你今晚要来我的房间。”他偷偷找到伊万的妹妹说道。

伊万的妹妹自然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当她将此事和伊万说了以后，伊万道：

“就算没有小蒙，他也早晚会这么干，你们快跑吧。”

伊万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妹妹没有名字。也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会在妹妹出生的那天哭泣。

因为这世世代代为霍默斯家族工作的约德尔家族，男人被当做工具，而女人根本不被看作人。

他很想阻止霍默斯，但是当他们掏出烟草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无法脱离他们的控制。

这种植物能让人上瘾，一旦停止吸食，就仿佛万蚁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