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露露缇雅(1 / 2)
在巴啦啦战败以后,场上有一大片人正在痛苦地抓挠自己的头发,有的人甚至从自己的脑袋上扯下一块血淋淋的皮肉。这时候,之前声音被压下去的蒙卡硫斯支持者风头更胜,又开始奋力吹动自己的口号“蒙卡硫斯,开辟从兹”。
两拨人双眼通红,几乎要厮杀起来,他们互相咒骂着,挥动着拳头。其中那些把自己的大半积蓄全都押在巴啦啦身上的亡命赌徒,甚至不再顾及身强体壮的警卫、保安,不再害怕他们那挺擦得油光锃亮的枪,他们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揍蒙卡硫斯的支持者一顿,或者是跑到医务室揍巴啦啦一顿。自然,无人考虑去揍蒙卡硫斯一顿,或者说,甚至没有人想到要去迁怒蒙卡硫斯。
麻子六看着他们,心里稍微舒服了一点,他用因长时间磨制骨笛生出老茧的手摩挲了两下自己的破鞋,心里更加满足,因为那鞋里还有他藏起来的备用银票。
麻子六对于赌徒们的愤怒先是感到好笑,他不明白把钱投入到这种背后充满暗箱操作的游戏中有何乐趣,他早就知道那只不亮的魔灯里长满了富绅们一双双贪婪的眼睛,他还知道那些赌徒大多也知道这背后有一系列的暗箱操作,但他们依然义无反顾地把自己的钱投进去。
“呵呵,这倒让我有点感动,真是一帮依然把荆棘刺入胸膛的家伙。”
场面一度十分混乱,但这种混乱似乎更加点燃了胸毛解说的热情,他愤慨地扒开自己的外套,于是他的胸毛就如同喷发的岩浆一样一股脑地喷薄出来。待胸毛的胸毛露出来以后,混乱的人群立刻安静下来,原本互相掐着脖子的,撕扯对方脸颊的,拿脑袋顶别人的以及被别人的脑袋顶的,掏别人裤裆的以及觉得非常之爽的,趁着混乱场面纵情激吻的,此刻都脱离了对方的肉体,共同思考一个关乎人类生存命运,未来发展以及终极关怀的问题,那就是一个人为什么可以长出那么多胸毛。
胸毛扬起双手,此时人们从几乎看不见肉色演进为了能看见两只胳膊的肉色,人们惊讶的发现这么一个长满胸毛的人居然没有腋毛。
“哇哦!”一个女人冗长地怪叫了一声。
“呐呐,好厉害呀。”露露缇雅远山应答似的回应道。
“好,”胸毛因自己俘获了全场的目光而自鸣得意,他扬起头,脖颈正对着明月,从某个特定的角度看,月亮就像从一大团胸毛中生长出来一样,“上一场战斗真是让人血脉偾张,让我们认识到即使是无名之辈,只要拥有实力,也能战胜常负将军。我对你改观了,迪亚!”
胸毛用手指指向刚才迪亚所在的方向,发现那里并没有人影,于是他为了掩饰尴尬又加大音量道:
“我想说的是,这场战斗足以见得勇者考核是完全公平公正的比赛,只要有实力,任何人都可以来参加勇者考核。作为勇者,我们的目的是一致的,那就是捣毁恶龙的老巢!”
全场又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
海尹娜一握拳:
“说的不错。于咱们来说,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杀死恶龙,换得百姓生活的美好。”
露露缇雅问:
“呐呐,那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极南呢?”
“进入南极圈需要勇者资格,这也是为了保护普通人。”
“呐呐,听起来蛮奇怪的,总感觉这是没有必要的障碍。”
牧师:
“这何止是没有必要,简直就是有病。正常人怎么跑到极南,这王城就是多此一举。”
武器匠人:
“可不敢乱说,可不敢乱说啊。”
牧师:
“不是我瞎扯,这个竞技擂台搞起来,除了促进经济发展就没有实际用处。再过一阵子不提,我就要忘了咱们是屠龙的勇者了。”
“好像到咱们了。”
胸毛大叫道:
“在座观众大多是来欣赏蒙卡硫斯和巴啦啦的比赛的。但刚才的比赛证明,本届大赛卧虎藏龙,即使是先前名不见经传的参赛者也能有非常好的成绩!希望观众们不要就此走开,暂时失利的观众先别上吊,再缓一阵子,接下来我们来观赏……六号选手哈根达斯和十号参赛团海尹娜勇者团的比赛。”
全场寂寥。人们该吃吃,该喝喝,二话不说。
“头,咱们派谁?”武器匠人问。
“我。”海尹娜答道。
“小希,让咱家来吧。”
“我塔西米亚公共野猪同意露露缇雅的观点,毕竟看小美女打架实在是有意思。”
“呐呐,小猪夸我我也不会开心啦!只有小希夸我我才开心呐。”
“你这明明开心到爆啊喂!”
“那好,千万小心。”
“小希亲我。”
“不要。”
露露缇雅气鼓鼓地飞走了。
牧师往擂台一瞥,看见几个建筑师正在修复擂台,再看一眼从对面走过来的对手,一下子乐了,这不是贼眉鼠眼嘛?原来这个人名叫哈根达斯。
只见露露缇雅轻盈地飞到赛场边缘的一根立柱上,用脚尖一点,然后身体微倚,宛如靠在风做的枕头上一样。由于骗吻不成,这位精灵双眼微闭,丹唇轻启。其实露露缇雅生闷气时就是这样,但对于人类来说,这却异常美丽。
月光宛若微渺的纱,缦遮月下精灵的脸颊。观众们被胸毛彻底摧毁的审美观念正在一点点得到修复。正欲离开的观众看到露露缇雅的美丽姿态也都纷纷驻足回首,双腿不受控制地走回原位。麻子六看见露露缇雅,吃了一惊,脑中瞬间有了新的商机,立刻离开场地,向海尹娜勇者团走去。
胸毛的定力相对来说还是比较强大,并没有呆然,他把炸起来的胸毛重新捋好,想了半天也没憋出一个词,最后说:
“然后我们来看看露露缇雅选手的对手哈根达斯。”
只见露露缇雅正对之处,一个体格瘦小,眼睛细小,鼻子又尖又大,宛若哥布林的男人,正自以为是地沐浴着月光走来。
在场无论男女,都为此人能喝精灵族的露露缇雅较量感到有些嫉妒。但是刚才的比赛分明在告诉他们: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与此同时,在藤蔓顶端的魔灯中,有一位贵族始终吃不下饭去。他看着周围诸位大人物被照得阴阳割昏晓的脸,感到生理上的厌恶。女人们又瘦又细的脸,每根手指都佩戴的花式宝石让他感觉自己的审美格格不入;男人们肥胖的脸,高高隆起的肚腹让他想起被同学往肚子里打了气的蝗虫。
他本来以为他的厌恶只是自己过于丰富的想象力带来的副产物。直到他看见麒麟归海这道菜,他才明白父亲同他说的,所谓的“锻炼”是什么意思。
三天前,父亲让维克多雨果来参加一场富人们的宴会,他有些抵触,仍是像往常那样把自己锁在画室研究新的画法。维克多雨果散乱的画室里摆满了各种不同的画:素描,油画,版画,拼贴,唐卡,泼墨,粉笔画。画中都是同一个女人的背影,那便是他已经杳无音信的妹妹。
父亲投其所好,送给雨果一枚精致的绿宝石筹码。雨果立刻被那浮雕肖像痛苦的模样感动了,他觉得这筹码里仿佛包裹了奴隶的灵魂。他立刻同意参加聚会,来拜访这位雕塑大师。
我本以为能找到一位关心奴隶命运的雕塑家,没想到这么生动的浮雕竟只是他们用来赌博的筹码么?
雨果有些痛苦地想着。
这种痛苦在看到麒麟归海时被一种刺骨的寒凉取代了。他凭借多年绘画的经验判断出那是个不足五岁的女孩,这时他便又想起自己的妹妹,他有时候也想像妹妹一样逃离家庭,去到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一个贵族家庭即使没有他的继承也没什么关系,但失去妹妹的雨果有种非留不可的使命感,他的留下没有必要,但雨果觉得如果不做点什么,就对不起已经离开的妹妹。
曾经,他解放奴隶的梦想遭到了狠狠的嘲笑。
最终,雨果沦落为一个天天将自己锁在画室,成天回首往事,认为自己只有死的那一天才能被人想起的可怜人。
雨果还是留下了。
他希望有一天自己仍能推动解放奴隶的改革。
但他是无能之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