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尘土飘扬(2 / 2)
春潮涌动的夜晚,连外面的海棠都无眠的开着。月色清润,柔柔淡淡的照着窗棂,投下一片影子,她开始想起在北列的日子。
景韬送给她的那间用来练剑的屋子“无晴”,她是真的很喜欢,他们闲来无事的时候,还会切磋切磋。虽然每次她把景韬往死里打,景韬还总是让她几招。这人平时又懒又不练,凭什么就比她强呢?
还有,其实她也很喜欢帮着景韬喂养鱼和乌龟,尤其是看着景韬搬弄鱼池里面的水草和石头,他那模样又认真又轻松,常常让她忘记很多束缚。她不在王府,王府里的小厮有没有好好照顾这些“小将军”呢?
只是,这样的时间珍贵又很短暂。大多数的时候,都是她在南桓使馆和使臣们商讨事宜,景韬在城防营或者武选司忙得七荤八素,更别说景韬动辄离开上京数月,或者她被囚禁的日子。
确实,嫁给景韬后,李承平很难享受到安宁,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应对敌人的各种手段,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吵架斗嘴,还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分离。
他们真正在一起的甜蜜时光,少之又少。
她将景韬铺平的信铺平,恋恋不舍的放在枕边,渐渐进入睡眠。
自从脱离了被软禁的环境,李承平的身心也跟着好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心疾缠身。似乎把景韬的信放在枕边还有辟邪的功能,这一夜她睡得非常安稳,没有噩梦,也没有鬼压床。
景韬则没有这样舒爽的夜晚。
北列的另一位大将军,东路军统帅彭湃如今已逾花甲,一身的伤病,西边的沙子一刮就刮倒了,到了边关没两天就称病回京,说好的两位大将军督军,就剩下景韬。
景韬一到达战场便是大动作——他要撤掉原先的守军将领,换成新练的西路军,又要求增兵和粮草运输,详实地将驻军统帅的名字,粮草运输途径等交代清楚。
可惜,兵部一条都没批。
早在新皇登基之后,武将的权力和地位就被大大削落,作战事事都要报告,再也没有独霸一方的将军这样一说,不能自己屯田就没有粮草,所有的粮草都要从各地的驻军拨,拨多少都是上面说了算。
西楚来势汹汹,这次选了一个好的时机,便是北列军队改革之后头一次对敌作战,对于这些习惯了自成一派的将军来说,繁杂的上报手续和被打乱的各大军区,难免让作战的时候碍手碍脚。
景韬就像被打瘸了一条腿作战一样,说是让他统帅全军,事实上,他成了个空壳。
所以这仗打的景韬是分外不爽。
北列与西楚军对峙良久,西楚占着天涧河以东不肯退让,反而有横扫关西平原之势,西楚和北列交手了无数场大小战役,事实上,似乎是西楚要略胜一筹。
好在景韬也是沙场老将,虽然“瘸着一条腿”作战,好在也没有打败仗。
在边关,景韬和吴典君又碰上了。
吴典君因为檀山行宫的事情被贬到西边守关,但两人一直都有书信来往。
两人三杯酒下肚,这一年来的心酸往事尽在酒中。
吴典君道:“要知道本来有你英王坐镇西部和北境,大列的边境自是铁板一块。但不料西楚皇帝换了独孤玉亮统帅三军,西楚在边境的部署非常成熟,又很是擅长趁虚而入。”
景韬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景韬道:“独孤玉亮从一个行伍里最普通的士卒开始做起,四十岁做到了西楚兵马大将军的位置,从军二十余年,也是老前辈了。”
“你有把握打赢吗?”
“笑话。”景韬放下酒杯:“当然没有。”
吴典君眯着眼睛看他:“云琛,你变得不像你,以前你可狂了。”
景韬爽朗一笑:“你还不知道我?我狂得没边的时候挨了多少军棍,早打怕了。当初你官职比我高,别人都当我是个靠皇子身份的草包,你倒是对我另眼相看。前几年在边关摸爬滚打,嗅到武器的味道我都知道来了多少人马。而今陷在上京的政治斗争里.......我手生了。”
吴典君:“你之前还去了格族收拾崔青,哪里就手生。”
“那是在北境,天高皇帝远,和楼虎将军一起用的计策好。”
景韬又闷了一口酒:“现在兵部尚书又在卡我的粮草,彭帅又病倒,我实在是左支右绌。”
“之前攻打南桓的时候,曹尚书也是卡了粮草。”吴典君道:“他脑子里到底是浆糊还是稻草?当初就该想个法子把他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拉下来。”
“我可没心思去拉帮结派,省的引得皇兄猜忌。”
吴典君愣了一下,一时无言。
想当初檀山行宫爆炸一事,他就陷进了政治圈套里面,要不是景韬力保他,现在他早已身首分离。上京城的水,可不是一般人能搅和的。
彼时他们都只是统领一方的将军,只需思考遣兵调将,排兵布阵,不必思考朝廷内部的纷争,也不必忧虑整个国土的安全完整。
“云琛,我总是有不好的预感......”
“你可就别乌鸦嘴了,老子的命还压在战场上!下一场攻打余县,这地方四处都是平原,只能靠骑兵硬碰硬。我可得好好琢磨琢磨。和你喝完这顿酒,我可就没有一个好觉睡了。”
吴典君也觉得自己杞人忧天了。
景韬战无不胜,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而现在他也并未轻敌,反而还一改从前的狂傲,变得谨慎起来,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不过,能让景韬都睡不好觉,说明独孤玉亮真的不好对付。
再说朝廷那边会不会又像攻打南桓一样在背后放冷箭,防着景韬.......应该不会?因为战乱当前,没有人有胆子拿国家的安全耍阴谋。
其实对景韬而言,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战场,和兵不血刃的朝堂比起来,更是一种保护。
清明这天,西边边关依然尘土飘扬,没有一滴雨下。一队西处军趁凌晨出发,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驻地,而其中有一小队人马,悄无声息地沿着天涧河向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