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清浅音书河(1 / 2)
苏子墨一惊,挥手试图驱赶走那些微小如蜉蝣的黑『色』影子,它们却仿佛被吸引了一般争先恐后地贴了上来,直至那一抹长条状的黑雾将他团团包裹了起来。
原本屏着气的苏子墨突然发现,他似乎可以呼吸了,再抬头时,发现身处一个巨大的圆柱状形体之内,其中并没有水,却是一团混沌之气,他缓缓地站起了身。
眼前的那一大团黑『色』突然从中心流淌出一个小孔,并以此为起点向无尽远处蔓延。
苏子墨鬼使神差一般,将眼睛贴近了那个小孔,其中竟有一方景致,目之所视,竟然是一座恢弘的宫殿,只是不同于天弥王朝的金碧辉煌和庄严,这座皇宫以异兽为图腾,遍布四壁。
其中立着一身着龙袍头戴冕旒的人影,背着手在白玉石的殿阶上踱着步,虽衣着华贵,身形却显得格外孤寂寥落。隐约传来阵阵炮火轰鸣声,整个宫殿都在战栗震动。
那龙袍之人一个趔趄绊倒了,跌坐在空『荡』的大殿中,身旁冲出一个黑袍人,急切地上前扶起了他,却被他一把挥开了。黑袍人肩头坐着一个人偶娃娃,脸上表情狰狞,在说着什么,却看不出嘴型。
跌坐地上之人面上一脸的心冷如灰,喃喃低语着什么,随后无力地站起了身子,从腰间掏出一把长剑,猛地朝脖颈抹去,身旁的黑袍人惊恐地拦了过去,手却扑了空,咧开嘴嘶喊着。
一时间地动山摇,天昏地暗。
鲜血涌了出来,淌满了视野,不能视物,苏子墨心头猛的跳动着,方要退离那小孔,一股冰冷的水又从头顶涌了过来,浇透了他的全身。
那团黑『色』蜉蝣汇聚成柱状物如退『潮』一般逝去,随后在水中瞬息万变,凝成了一个黑『色』女人的身影,腰身柔细,姿态曼妙,在水中自然得如闲庭散步,四肢却似蛇一般可弯曲柔舞。
苏子墨正在惊异间,那女子在他周身旋转缭绕了片刻,却面目一变,骤然身形暴涨一倍,张牙舞爪地攻击了过来,扼住了苏子墨的喉咙。
他仍然屏着气,从腰间抽出山鬼长箭,运着真气,向那女妖斩去。
水中不似在陆上,阻力大了许多,一般出了七分力道,使出来却只有四分。不过苏子墨的剑法学自与云容派,其义理本身取自以柔克刚的流水,故此时反而如鱼得水,更具攻击力。
剑气携带着流水,以力拔山兮之势纵横而来,将黑影女妖拦腰斩断。
那女妖『露』出一丝震惊而复杂的表情,竟说不出是喜是悲,她退身而去,两截身体又缓缓合在了一起,随后一阵风般猛飘了过来,似幽灵一般从苏子墨面前穿身而过。
一股极端晕眩的错位之感涌到了他脑中,血腥之气弥漫周身,苏子墨在半昏『迷』半清醒中抬起头,见到一双极其夺目而魅『惑』的双眼,深不见底的眼眸,幽黯又明亮的瞳孔,似乎藏着千年的秘密。
身体突然一轻,被什么人拉出了这团黑『色』的鬼蜮,一股清新的空气涌入肺腑,苏子墨猛地呼了一口气,终于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身上的云纹锦袍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脸颊边,低低喘着气,发现已经自己被带回了岸上。
他抬头看了一眼身前的人。
“先生,又劳烦你救我了,子墨最近总是惹上怪事。”眼前的白衣人全身未沾一滴水,依然一派云淡风轻。
“不怪你,方才你所见是黑水玄蛇,即使此次不遇上,终归还是要找到它的。”
“黑水玄蛇?”
“玄蛇本应出没于巫山黑水之中,不知为何跑到这博望小镇来了,倒是奇怪。”
华予似是自语着,轻轻扫了叶轻尘一眼,他垂着目,并无一言。
苏子墨惊讶地望回了河中,方才那一团黑『色』的雾气却再也不见,唯剩下一河静谧澄澈的绿波。
回到秋水居,换下了湿衣服,穿上干爽的新袍,苏子墨依然略为心悸。
他拔出腰间的山鬼,手指摩梭在那银『色』的剑刃之上,思绪翻转着。
今日在那黑孔中见到的那人身穿龙袍,身处并非天弥皇宫的殿宇中,莫非便是前朝末代帝王百里今洺?
不奇怪的是偃师真的是他的手下,上回他对自己下狠手也一定是为了给今洺报仇。只是今洺自刎时所拿的长剑,竟然和山鬼一模一样。而这剑,明明是师父给的,莫非也是前朝之物?
苏子墨思索了片刻不得答案,展开了画纸,缓缓研了磨,开始作画。
瘴鬼面目狰狞但却特征明显,寥寥几笔便勾勒出了其神形。
瓷妖皆是一团青料所化,抽象而虚空,真身却是人,也不难描绘。
唯有那黑水玄蛇身形变幻多端,可似人、可似蛇、也可虚无无物,倒是很难在仅仅一幅画中描摹出。
思索间,他眼神扫见了放在桌角的那一座凤尾尊,用笔尖轻轻敲了敲瓷面,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章回兄,你在吗?”
不久,纹丝不动的三个高士转过头来,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汇聚成了一个凌云的身影,朝苏子墨款款行了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