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破镜重圆时(1 / 2)
很多年前,也有一双相似的眼睛,远隔了一片漠漠稻花田,殷殷地望着他。
那时候,他还是能呼风唤雨,掌控草木生长,福佑一方百姓,受万民景仰的神祗。而她,也只是万千信徒中,不起眼的小小一人。
他因为疏忽,一不小心在她面前显了形,却被挂念和感恩了一世。
她慢慢长大,嫁作人『妇』,有了子女,又有了孙儿,却每年都会记得,到他的庙里,烧香祭拜,为他奉上一碟亲手做的桂花糕,和一壶亲酿的桂花酒。
她告诉孙女,自己曾经见过谷神,他一身金袍,眉心弯月,手持长刀,有世间最好看的模样。
然而渐渐的,庄稼收成越来越好了,大家慢慢不再去谷神庙祭拜,逐渐不再记得这个曾经他们顶礼膜拜的神祗。
当人们拆了他的石庙,将他的神像从祭台上搬下,砸毁,她阻止不得,声声呐喊,没有人信她的话,却只被当成是疯子。
直到香火渐熄,信仰逐灭,人皆离去,神庙空落,杂草丛生。
她成了谷神唯一遗留的信徒。
白发苍苍的她,最后一次来到他冷清的庙中,清理了蔓草,奉上最后一碟花糕和一壶酒后,从此长逝。
而他,终于堕落成魔,一把弯刀,一身黑袍,游『荡』世间。
“公子,你说那谷神,此后会如何?”云耳问。
离开了月坞乡那热闹的市集,两道挺拔的影子,走在夜间一片寂静的水田中。
苏子墨答道,“他已经恢复了神之身和力量,又有了一个信徒,应该至少可以维持一段时间,如果能被更多的人看见神迹,未来拥有更多的信徒,倒也是可能的。”
“只是不知道,这天弥王朝,对于他来说,是否是一道劫。”他又加了一句。
“天弥王朝崇尚佛道,这些从前的民间神祗,势必会走向消亡。”
***
第二日,照例到于文志的大堂中共进早膳。
苏子墨刚一进门,便听见于文志兴致勃勃的声音:“昨日我邀请两位客人一起随我坐那千灯宴席上,两位却硬是要自己去逛巷落,可真是错过了一场好戏啊。”
“哦?发生了好玩的事儿?”苏子墨佯装好奇地问道。
“昨日一群人正坐在宴席上看歌舞表演,突然见那戏台上方的梁顶,有三人在月下舞剑对决,两个似天兵的人,对打一个披发长袍的人。后来又有一人出现,用绳子直接绑走了其中那披发的一人,转眼所有人都消失不见了。”
“哦?竟然有这种事儿?”
“我听人说,是被困月宫伐树的吴刚,偷偷跑下了凡间,被天官发现,于是派了天兵下来捉拿他,最后那个用绳索的,可能就是二郎神吧。啧啧,这吴刚逃走,偏偏来到了咱们村,可能是因为这儿的桂树最多吧。”
苏子墨听此言论,哭笑不得,所谓的以讹传讹,估计就是这样产生的。老百姓的想象力和联想能力,也是非常值得敬佩的。
他喝了一口茶,一眼扫过去,对面的华予倒是一片静然,依然戴了帷帽,静静地听着。
下人端上来了精致的早点,只是今日在堂中并没看到倚翠儿,不久,却有婢女来报,说夫人来了。
片刻,见一位约莫三十多岁的女子,娉婷地走过来。
她面容清瘦,身形纤细,梳着凌云髻,没有金钗银饰,只挽了一根素净的白玉簪,穿着一身青『色』的翠衣,低眉信手,温柔婉约,正是一直未出现的于文志的正房夫人,明荣。
“见过老爷,苏公子,九先生。”她施了礼,柔声道。
于文志命人加了套碗筷,扫了明荣一眼,说道。
“还得谢谢苏公子和九先生,要不是他们帮你辩白,估计你现在还被关在房里呢。”
明荣微微欠了身,庄重道,“明荣谢苏公子和九先生的相助的恩情,也要谢老爷不计前嫌,愿意相信明荣的清白。”话未说完,声音带了些微的哽咽,用绢帕擦了擦眼角。
“好啦好啦,都过去了,来来来,快来用膳。”于文志牵了她的手,带到桌边,语气中倒有一丝宠溺,用手指轻轻抚着她的掌心。
“老爷。”明荣好久没有与于文志这样亲昵过,面上添了一抹红晕。
“过去的这段时间,被他人蛊『惑』,误会你,冷淡你,实在是委屈你了,是为夫的错,未来的日子还长,我一定好好补偿。”于文志说出一段肺腑之言,仿若真的幡然悔过了。
“只要老爷能回心转意,妾身受再多委屈也是值得的。”明荣眼中明亮,欣然道,似乎是苦尽甘来,含了安然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