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弦断(五)(2 / 2)
十年后这一天,是高品的及冠礼,虽收到多次询问,但徵羽依旧托词不去。
今日晨起,徵羽在院中舒展肢体。当他打开米缸盖子时,却发现米快见底了,估摸着还有两天便告罄了。
于是暗忖道,及冠礼找了理由不去,可城里不去一趟,便准备饿肚子了。
实际上作为精怪,他本身是一柄绝世名琴,自然无需进食。可在高家总不能完全不进食,平白惹人怀疑,于是他尝试着进食。
第一次进食,他尝不出什么味道便觉得身体不适,几乎没过半天就吐了个干净。后来慢慢适应了,相比寻常人,吃得也很少,老有人关心他食欲不振。
因为高家伙食太好了,他能尝出味道,分清酸甜苦辣咸之后,反而喜欢上人类的食物,当然真正对他修为有益的不是什么食物提供的营养物质与能量,而是饭食中夹杂的烟火气。
那是田头泥土没过的脚踝,是被烧灼通红的炭火,是干脆利落的刀工,是鬓发间淌下的汗水,是人与自然达成契约的和谐韵律。
他熟练地换上带破口的布衣,带好磨损得有些厉害的面具,又随意自灶台边揩了一指灰,抹在裸露在外太过白皙的面部皮肤上,最后将常年挺直的脊梁弯下来作驼背前倾模样,将自己打扮成乡野樵夫的模样。
徵羽游走坊市之间,买了米,便决定在路边摊位解决午饭。他只点了一道素菜和一碗米饭,十分符合人设地大快朵颐,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原先低调也藏不住矜贵的公子风范。
这时,远远传来热闹的喧哗声,他仗着自己对声音敏感,便隐约听到几句“当真是状元”“不是也恰好及冠”“双喜临门”……越听越觉得颇有既视感。
于是扒完最后几口饭,就着店家送的一小碟盐炒花生米,半倚半靠在摊位支柱边等着。那一圈喧闹果然越来越近,许多人手持红色牌匾,喜庆极了。
其中有一人身骑白马,一身红衣,头戴状元帽,胸前与马头前都系着红花,面上双颊软肉多年后已经消了,但双眼黑瞳炯炯神光却经年不变。
那么多人拥簇着弱冠英才,满口称赞,满是仰慕,但男子不为所动,只是面带微笑坐姿端正地慢慢御马走过。
徵羽心想,这孩子果然是他看着长大的。
人越围越多,有赞叹长相端正的,有赞叹英才锐气,有赞叹说世人江郎才尽者云云,最终能一如始终的实在太少……仿佛满世界都为他献上花朵。
可这时,意外徒生。一位姑娘看热闹时不慎被身后两位大汉撞倒在地,人群为求自保纷纷给让出一片小小的空地,于是这姑娘来不及起身,一抬头便是受惊的马乱踢着蹄子,当下吓得花容失色,下意识抬胳膊护住头僵直不动了。
在人群惊异尖叫中,绣花袖子将脸遮全了。
高品猛地一拉缰绳,然后忙不迭顺了顺它的毛发,将马成功安抚下来,便跳下马,向姑娘伸出手,“姑娘可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