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弦断（九）（2 / 2）

“可是……”妇人急喘了一口气，话语被模糊了。

“娘，您放心，我一定好好活着。”安柔抢先说完这句话。

妇人愣了愣，隐约觉得眼前的人不像是她那娇气的女儿了，怎么还没在父母跟前受宠几年就长大成这样了呢？怎么会突然这么懂事啊？她想着想着，又鼻尖一酸，眼泪接踵而至。

“娘，您别哭……您忘了？您说了，王后最看不得她的侍女哭了……”安柔伸出手，又是慌乱又是轻柔地将她的眼泪揩干净，自己的眼泪却是决堤一般，延绵不绝，连视线都模糊了。

于是她大力地用肘部衣物一抹，视野清晰起来，她要认认真真将娘亲的面容记在心底，这以后，就是几十年余生了。

妇人破涕为笑，张了张干涩起皮的唇，最终却没说出一个字，便沉沉睡去了。

安柔强装的镇定溃不成军，终于埋首在娘亲的温度里泣不成声。

有一件事她从没有告诉过娘亲，她自幼同娘亲练习舞蹈，并非是因为自己对舞蹈有超乎常人的兴趣与热爱，只是因为年幼时候某次出去玩，听见大人们茶余饭后笑谈中说了一句“听说王上爱看舞姿优美的女人”。

当初她的娘亲因为被派去为王后给后花园种着的花浇水，回时恰巧目睹了巫族抓走王后，以及洗脑虹珠王上与大臣的那一幕。

娘亲是靠着装傻充愣骗过所有人，几乎可以算是被囚禁在玉殿。但她发现王上午夜时分偶尔会过来，有一天王上看着她，突然说话：“他们都说王后是妖女，寡人记忆中也是如此；他们都说你是被王后逼疯的，寡人也觉得有道理。”

于是她继续装疯，听到自己披头散发弄出各种诡异声响之中，王上那边传来下一句话：“但寡人总想着，王后是最好的，也许你们没有疯，真正疯魔了的是寡人一个。”

她几乎就要当场流下眼泪。

却又听到王上说：“王后从前夸你聪明，寡人不知你是不是真的疯了，这块令牌给你……叶兰即将破城，虹珠不可待了，你若是还聪明，从玉殿的密道出去，便有多远走多远吧，不要回来了。”

她猛然转过头，一块令牌孤独地躺在桌面上。她过去紧抓在手中跑过去，看见王上手捧着一颗银铃放置在心口躺在玉殿的床上，于是哑着嗓子想和王上说什么，却被他脖颈之间刺目的血色堵住了喉咙。

他是一国的王，哪怕国破，也不能逃走，于是他选择最后做一个美梦。

娘亲连夜逃出王宫，嫁了人，又带着刚出生不久的安柔回到了这座仇恨被粉饰得几乎看不见的城池，一切周而复始。

娘亲将这个故事说了几千遍，安柔铭记于心。

还有一个最大的秘密，那时王后腹中有位小少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