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飞链索蛇(2 / 2)
林雪崚翻来覆去,脑子里反复浮现出飞链蛇血红的眼睛和尖利的牙齿,心中忐忑难言。
天还没亮,听到一阵敲门声,林雪崚一惊而起,出来一看,杨大同双手搓拳,满脸忧急。
原来叶桻自后半夜发起高烧,隐忍不言,杨大同发现不对时,叶桻已是四肢虚软,皮下出血,说话吃力,连近在眼前的东西都不大看得清了。
林雪崚来到叶桻身前,她脚底发飘,心中又冷又惧,早知飞链蛇尖牙上的毒绝不寻常,只盼秦老爷子的灵药是克星,谁知还是发作了。
此刻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急急忙忙将药盒子里的其它解毒药拿出来,托着叶桻的腮,助他吞下,折腾到天亮,仍不见好转。
杨大同将坳里的栾郎中请来,这栾郎中是个乡野村医,没有对策。
薛闰和六喜子直奔上庸县请医,便是真找着能人,愿意入山诊治,要回来也是三日后的事。
杨氏见林雪崚坐在叶桻身边,神情木然,一双手绞着衣襟,手背上全是指甲印,忍不住上前把她的两手分开握住,那手青白冰凉,怎么也捂不热。
一筹莫展之际,白果坳来了一个年轻渔民,说是听到消息来领山豹皮的,杨大同将这人接到家中,问清姓名,叫做武珲。
杨大同纳闷道:“我久居在此,竟不知这周边还有打渔为生的。”
武珲答:“我翻山过来,走了两天两夜,我那渔村,在大巴山住了一辈子的人都未必晓得。”
“哦?小兄弟,你细说说。”
武珲喝了口水,“从此往北,翻过化龙岭,有一处隐秘险要的峡谷群落,叫做鹰爪涧。鹰爪涧分上趾涧、中趾涧和后趾涧。上趾涧、中趾涧这两条溪流均起源于化龙峰上的瀑布,水从西南山上坠下,流向东北,一路十跌,是台阶儿河。这后趾涧则完全不同,起源于峰底暗泉,自东南出,流向西北,宽缓平稳。上、中二趾合流后,再过二十里,与后趾涧交汇,三涧两前一后,形如鹰爪,所以叫鹰爪涧。”
“三涧会合以后,成为一条急窄的河流,北入汉水,这河叫做鹰涧河。鹰涧河两岸全是奇峰陡崖,夹成近百里长的峡谷,河上水气充沛,便是大晴天里,那鹰涧峡也是云雾蒸腾,嶙峋妖异,寻常人望而生畏,没有敢往里闯的。”
“我祖上逃灾,不知怎的进到这峡里来,一直走到后趾涧河源,觉得是世外桃源,便长久定居。如今后趾涧旁的坡地上有个小村子,叫做玉塘村,住着几十户人,以捕捞后趾涧里的细鳞葭鱼为生,平日也在坡上耕种,但生计仍靠贩鱼为主。”
“细鳞葭鱼别处见不着,单只这后趾涧发源处的暗泉里有,每年春季,半大鱼苗出泉入涧,在河里长得膘肥体壮,秋季洄游,进泉产仔,以这时候的鱼最为鲜美,我们便在入泉处筑个土堤,堤上凿几个口子,套上大篓,一日能获上百斤。”
杨大同道:“果真稀奇,没想到山里还有这样的鱼泉。武珲,你既然为山豹皮而来,想必知道一些神鹰教的消息?”
武珲点头:“要说这神鹰教,也算我们玉塘村的邻居,但那些人深居在鹰涧河两岸山中,神神秘秘,我们没事不敢招惹。神鹰教按地域分为四野,分别设寨把守,东野青龙寨,北野玄武寨,南野朱雀寨,西野白虎寨,村里有句俗话叫做:‘青龙东镇,玄武迷魂,白虎刀刃,朱雀藏深。’平日与我们交道稍多的,仅是东野青龙寨而已。”
“青龙寨守着涧口河道,老早以前村里的人出鱼进货,都要与这东寨不少好处。十多年前,神鹰教突然封河,水上拦了好多道铁网子,村里的人再不能从水上进出,一时怨苦,可那些强匪何等厉害,我们与他们理论不得,自此出鱼进货都是青龙寨一手代办。”
“那细鳞葭鱼,肥时捕来,用网子兜在船下拖着,上汉水可卖出三两一斤的好价,村民自己贩不得鱼了,只能从青龙寨手里讨得点捕鱼钱,好些人气不过,翻山走了,我爹爹贪图这里僻静无扰,便是被青龙寨勒索克扣,日子也还过得下去,所以不曾搬离。”
杨大同问起巨鹰害人之事,武珲道:“我爹说神鹰教以前就有一对巨鹰,但并不伤人,现在的是另一对,凶残成性,驯鹰的人就是那朱雀寨首,大家不知其名,只唤她朱雀君。”
“她的鹰不是没来村里滋扰过,可‘朱雀藏深’,我们摸不着朱雀寨到底在何处,不好上门求恳,只得去央了青龙寨里的人,爷爷大王的说尽好话,吃喝用度不知贡了多少,让他们向朱雀君带话,那对巨鹰好歹不曾再到玉塘村来行祸,这山里别处的惨事,自然也听到一些,可咱们有什么法子,敢怒不敢言罢了。”
说到这儿,武珲看看叶桻和杨小虎:“这两位,都是被恶鹰伤了的?”
杨大同恨恨摇头,将昨晚黑衣人劫质伤人的经过讲述一遍,武珲道:“若有这么一根飞链蛇,那人应是玄武寨首。”
“哦,你确定么?”
“听村里人传的,谁也没亲眼见过他。”
坐在叶桻身边的林雪崚抬起眼睛,“要去玄武寨的话,该怎么走?”
武珲一惊,连连摆手,“姑娘,莫说去,我连想都不敢想,玄武迷魂,说的就是那里错综复杂,有进无出,这玄武君,你们也见着了,是个刁诈歹狠的家伙,换了我,便有十个胆子,也不会上门去惹他!”
林雪崚恳切道:“小兄弟,我师兄中了他的毒,我非得去找他不可,求你指点。”
“姑娘,我没去过,真不晓得!若一定要找,便到青龙寨去吧,我只知道青龙寨在哪儿,你去那里问,不比问我这外人强?”
林雪崚点点头:“倒也是,横竖要找神鹰教的人问个明白,你只知道青龙寨,便去青龙寨,只要摸上门路,这玄武君、朱雀君,还怕挖不出来。小兄弟,麻烦你领我一程。”
武珲看着她清澈坚定的眼睛,哪里说得出拒绝之辞。
林雪崚双手扶地,向杨大同夫妇行礼,“有劳同叔和婶子,这几日请妥善照顾师兄。”
杨氏道:“叶公子在此就是自家人,你尽管放心!”
林雪崚再次相谢,到一旁提了包裹,回来叶桻身边蹲下,换了一块湿手巾敷在他额上。
叶桻闭着眼睛,呼吸时缓时疾,林雪崚看了一会儿,正要离开,叶桻的手忽然一动,压住她的手。
林雪崚一怔,以叶桻现在的状况,必定极其艰涩,才能这样动一动手,她心中暖流暗涌,师兄,你都听见了,担心我,不让我去,对不对?
她手掌一翻,将叶桻的手反压在下,按着他的手握了片刻,起身出门而去。
杨大同已经把两匹马拉出来,武珲不善骑,好在叶桻的马温顺安稳,懂得配合保护骑主,又有林雪崚在侧,出不了大差子,骑马代步,两日两夜的路程可缩一半。
杨大同取了山豹皮捆作一捆,又裹了自烘的野菜山药饼和腌野猪肉挂在鞍上,暗想若不是家中有两个需要照料的人,孩子他娘忙不过来,自己就是本领再低微,也要陪着闯一闯,可惜现在只能目送林雪崚修秀的背影,多念几遍老天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