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寒剑斩索(2 / 2)
铁矢破空,忽被一支粗长的铁箭拦腰截飞,那铁箭来路是一条弧线,击飞铁矢后余力未尽,神鬼一般,拐向角宿使者。
角宿使者躲闪不及,这一箭正中肩胛骨,痛得他闷叫一声,硬弩脱手。
丁如海跃过绊龙索,腾空之际双掌齐出,一招“逆水推舟”,袭向江粼月。
江粼月根本不想与他过招,在空中灵巧一闪,侧旋入水。
丁如海马上一收身,跟着扎入河中,在水里截住江粼月的去路。
江粼月一手运剑,一手分流,身弹如弓,剑尖直切丁如海咽喉。
这水下一剑来得极快,丁如海躲避不及,两手一拍,使个“严丝斗榫”,双掌将剑锋死死夹住。
两人以剑为轴,在水中四向翻腾,掀浪生涛,真是共工复生,颛顼再世。
江粼月鳗鱼一般顺向自旋,突改逆向,力道带巧,青龙剑猛然挣出束缚,一剑“云起龙骧”,惊流滚涌,水助剑势,比在陆上还要壮观。
丁如海振臂倒游,使出连环腿法,在剑影汹流中灵巧闪避,周旋反击,腿上之力带得泥沙左一股,右一股,死死钳制江粼月的灵猛之势。
青龙剑缓滞下来,江粼月蜷身潜低,引得丁如海压身下攻。
丁如海双掌狠推,势如沉石,欲将对手圈在水底。
没想到江粼月突然灵蛟一般,翻身一周,双足在河底礁石上用力一蹬,借力反弹,青龙剑倒刺而上,方位极巧,正是两股水流间的缝隙。
丁如海的掌力就这么一个小破绽,被江粼月准准抓住。
丁如海反应敏捷,侧身欲避,谁知这一带的暗礁让潜流形成了不易察觉的涡流,他并没有象自己预料的那样闪出一个身位,反而被斜推向前,正迎上青龙剑锋,剑尖自他肋下刺入,一股带着血腥的水呛入口中。
江粼月迅速撤手,那剑刺得并不深。
丁如海自知负伤之身,再也不是对手,只得忍痛划臂,浮上水面。
冒头之际,刚好看到林雪崚奋力砍断了中间的第二条链,铁栅失去两条横贯之索,瘫出一个碗形豁口,只要砍断低处的第三条链,碗底一破,鹰涧河便成通途。
林雪崚见丁如海游得吃力,抛链将他拉出水,“三哥,你受伤了?”
丁如海手捂肋下,伸手一搭葛十三的长篙,跃回七江会小船上,“河下门道不熟,吃了小亏。”
宁夫人替他止血,莛荟痛骂:“青龙水匪熟悉地势,算不得本事!”
话音未落,河浪一翻,一股冷峻杀气随水而出。
江粼月身姿矫健,苍隼一般落在绊龙索上,与林雪崚对面而立,两人站在那碗状豁口的“碗底”,相距不到一丈。
角弓营的几十张弓齐刷刷的对准江粼月,只要冯雨堂一声令下,苍隼就会变成刺猬。
邝南霄向冯雨堂摇摇头,几十张弓缓缓放下。
林雪崚踩着铁链踏前两步,咬牙切齿,“你疯了还是傻了,回匪窝也就罢了,不带着青龙寨散伙避难,在这儿当神鹰教的看门狗!”
江粼月眉心一颤,目光伤冷,“你从来都不问我有什么选择。”
林雪崚一怔,“他们用什么手段要挟你?”
江粼月注视着她手中寒光流溢的奇剑,垂首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扬眉冷笑,“林宫主,不劳你牵挂,既然我是看门狗,里外不得好,死得怎么冤怎么惨,不都大快人心,你何必惺惺作怜?”
林雪崚听着他的怨苦口吻,心痛欲碎,“江粼月,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尽管一剑一剑割在我身上,何必让这么多人用血作陪!”
江粼月胸口起伏,“我才不恨,你们这些人,做什么都有热泪满钵的理由,肝肠寸断的苦衷,我什么都没有,被人踩上头来就打回去,赢了苟活,输了就死。”
林雪崚喉中一哽,恳切道,“小月,河口守不住了,赶快叫你的人停手,我们只要到朱雀寨去,如果你肯让路,青龙寨撤也好,散也好,凭我手中这把剑,不会有人为难你!”
江粼月双眉压目,声音极低,“林宫主,这血战一开始就是圈套,踩得越深,赔得越重,你应该清楚,现在回头,还不算太晚,为什么非要一意孤行?”
“小月,无论什么圈套,都会在这场较量里水落石出,太白宫分路进攻,没有退路,若水上半途而废,攻白虎寨的厉旭坛和攻玄武寨的帮派就会失去呼应,满盘皆输,流在峡里的血全都白耗!”
她手上戴着寒玉指环,他明白她的处境,贴近她耳边,“我会把真相摸清楚,再给我一两天!”
林雪崚仍是坚决,“今晚一定要过河口,没有商量的余地。”
江粼月苦笑,“女人蠢起来,牛都拉不回!易筠舟夫妇死在燕姗姗手里,她现在千人唾,万人恨,你以为她会老老实实坐在朱雀寨里,等你们正面交战,上门索命?朱雀寨会是一座空寨,只待用尸身去填满,你们硬闯,正遂她的愿,就算过了朱雀寨,鹰脊岭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你有什么把握能破赵漠的北斗悬关阵?”
易筠舟毒发身死时,身边只有莛飞真正目睹,林雪崚虽知凶多吉少,总留着一线奢望,现在她清清楚楚得知园主已逝,不禁悲愤心颤。
眼泪和雨,努力抑怒,咬牙问道:“莛飞和我师兄,可还安好?”
她害怕得到令她恐惧的答案,声音厉中带栗,“师兄”二字,更是紧张得沙哑滞涩。
这神情话语,剜到江粼月心里,比寸霜剑还锋利。
他仰天凄笑,“你为了他,什么都肯做,却死活不肯听我一句话,想砍链子,先看看你手里这把剑砍不砍得了我!”
手腕一转,青龙剑森然前指,“上次我在半空桥存心相让,这次你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林雪崚盯着他的眼睛,猜不出他在想什么,也许雷霆暴雨让一切都变得陌生,也许是她的狠心无情换来他的酷戾莫测,眼前之人根本不是那个闹着要她喂粽子吃的无赖。
她眼底酸涩,眼角的泪被鞭子似的暴雨抽散,不留痕迹。
邝南霄静眼观望,这两人一刻横眉冷对,一刻贴耳低语,雨声激烈,他们说的话只能听到一些模糊碎片。
林雪崚后撤两步,横剑在手,流光绝汐剑莹莹生辉。
闪电耀处,链上两人各自蓄势,一触即发。
鹰涧河中人人面色凝重,就连后趾涧的激战都有所缓和,只为观摩这一对得尽江湖议论的男女,如何生死互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