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棋社里的少年(1 / 2)
知行棋社在西陵镇生根,算来已有十来个年头。
听闻他们教棋的易方平老先生有些本事,教出了不少好学生,最有名气的当属现在风头正盛的新安弈派后起之秀程汝亮。传闻他年不及二十,棋力却已在新安弈派开代宗师坐隐先生汪曙之上。
年初与汪曙于婺源三清山对弈七局,负二胜五,十分了得,颇有成为新安弈派下一代领袖的风采。
苏永年此时就站立在这家棋社门前,却被吵架的李大娘孙叔二人挡住大门。欲要进去,又不得法,只想着谁来劝架将二人拉开。正此时,从棋社内走出一小小瘦弱少年,十一二岁模样,只分别对两人嬉笑俏皮地耳语一番,两人便衣袖一扫,各回各处去了。
苏永年见得两人走开,赶紧快步上前,唤住那瘦弱少年,作揖问道:“烦劳,请问贵棋社的易先生可在?”
……
小少年名叫杨文远,原是一个弃婴,被父母遗弃在木盆里。随着西陵镇外的清溪河漂流到城中河上来,正漂到棋社门口时,被正在柳树下乘晚凉的杨老头看见,下河把他捞上来收养的。
也不知是前世修了多少年修来的缘分。
再说那杨老头,据说原来是个刀客,西陵识得他的都叫他杨狠人。
杨狠人青年时在外游历与一帮山匪结了仇怨,谁知某晚那帮山匪趁他不在家中,闯入他家玷污了他妻子,杀了他襁褓中的孩子,妻子最后也不堪受辱,自尽了。
那杨狠人如何承受得了这番打击,寻得那伙匪人的去处,追着他们杀了个精光,右臂就在那时断了,也不知是被他人所伤还是自己砍断的。自此后杨狠人不再快意江湖,投奔了老友也就是知行棋社的教棋先生易方平,两人一起在西陵开了这么间棋社。
大家都是这么说,也不知道这个故事从哪里开始流传出来的。
杨文远自小就在棋社打杂。
闲来无事时就跟着易先生学下棋,算得了易先生半个徒弟。他还有几个哥哥,都是苦命的孩子,或是孤儿或是弃婴,都被杨狠人所收养,叫他义父。
只是那几个哥哥没甚么下棋的天赋,吵着嚷着都跟着杨狠人学了刀去。
世道不好,连年灾荒。这样父母尽亡或是家里养不活无奈丢弃的孩子又哪里少得了。
杨狠人又能救得了几个?
有时候老头也在想:学刀又有什么用呢?
这世道,其实学什么都没用,能活下来就是上苍保佑了。
其实杨文远对于下围棋也没有什么天分,只因他出生后不久就被放在木盆里在水上漂流,风冷水凉,难免落下病根,所以自小体弱,经不得严寒酷暑。杨狠人不想他做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就让他跟易方平学围棋修养心性,偶尔教他一些简单的拳脚,强身健体。
杨文远一开始就注意到苏永年站在外头许久,别看他小,可是在棋社里打杂了好几年。棋社这种地方来来往往什么人都有,自然得学会察言观色。他一瞧就知道是李大娘孙叔二人拦住去路,他不便进来,就顺手帮一下。
本来李大娘他们吵架是常有的事,自然没人再会去劝架。而且此时又是傍晚时分,下棋的客人也多是趁天光返家去了,只剩墙角有一处棋局还未曾结束。
那两人并不是常客,此时就在墙角的棋桌对弈,杨文远也不知他们下了几局,只记得那两人从午后就一直在,从满堂棋客下到了如今只剩他二人对坐。
那两人专注对局,只是偶尔朝楼梯口处观望一下。
只是那两人也无甚其他要求,杨文远只得在一旁自去端茶递水。此时又见苏永年如此有礼貌,也乐得帮他,轻咳一声,还了一礼道:“在也,你来寻易先生学棋的?”
“是的。”苏永年不避讳来意,他向来很直接。
杨文远也是个不怕事多的性子,尽管很多来学棋的人都不曾如愿,但他还是尽职尽责的帮他们引见,因为他正打着自己的如意小算盘。
“那随我来罢,不过我先与你讲明,易先生可不会轻易教人下棋哦,做好心理准备吧。”杨文远道。
杨文远领着苏永年往棋社里走,看了眼角落处正在棋枰拼杀的俩人,好不羡慕。杨文远说道:“我还要等候那二位下完棋,易先生与我义父在二楼对弈,你一时也见不到易先生,先陪我在这等着吧。”遂将苏永年引向烧水火炉附近的桌旁坐下。
又作嘘声状小声道:“你且静坐,不要打扰那两位客人。”
杨文远几番来回,点亮大堂四根柱子和墙壁上挂着的几盏油灯,又提起火炉上刚烧好的热水走向柜台处,重新斟泡了一壶热茶,正要为那两位客人换盏茶水。那两人醉心棋局,对周围动静有所察觉但是不动声色,连头也不愿意往杨文远身上挪一下,只是一动不动的注视着棋枰上的局势变换,两双眼睛都闪烁着炽热的光芒。
那桌上的两杯冷茶都是满的,还不曾碰过,由此可见那二人痴迷程度之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