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2 / 2)
如果大不列颠国,将目标转移到了这里呢?
康熙的目光落在那张万国堪舆图上,看了一会儿,又从旁边的那一摞折子里,抽出两本陈旧的,放到江菱手里:“你说的,可是这个?”
那两本折子看起来相当陈旧,而且显然是经过同一个人抄写的。江菱猜想,应该是原件已经发往岭南,他们又手抄了一份,留在康熙皇帝身边。她翻了翻手里的折子,第一句话便是,兹东印度公司董事……惊得差点儿把手里的东西摔了出去。
江菱定了定神,一路往下看去。
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会联名,给广州的领事进言,希望将云南和广西一带也作为商埠,理由是,他们走陆路,比走水路更加容易。这封折子应该是广西那儿的领事写的,经过幕僚的润色,虽然字词看起来非常英式,但基本的修辞和礼仪还是完备的。在最后的落款上,签着几个人的大名。
江菱自然不可能现在去查,这几个人是否与东印度公司,或者英国王室有关。
她思考了一会儿,又打开第二封折子,从右往左细看。第二封折子,是广州都督给康熙皇帝进言,东印度公司的船一靠岸,他们便按照惯例,上船检查,在上面找到了不少火器,请皇上示下,这些火器如何处置。后面的康熙批复是,严令详查。
江菱合上那两本折子,低声道:“云南那地方,要是种了罂.粟,是鞭长莫及的。”
康熙搁下笔,问道:“这是你阿玛告诉你的么?他曾在蜀中主政过一段时日。”
江菱手一颤,差点儿将那两本折子摔下去。
她稳住心神,垂首称是,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了一张地图。云贵川那一带,在清末的时候,的确种过罂.粟,而且隔壁就是臭名昭著的金.三角。江菱谨慎地组织了一下措辞,解释道:“上回南巡时,无意中听到过一些。”
康熙微微点了一下头,似乎是不欲追究。
他搁下笔,注视着正前方的架子,有些出神地说道:“上回在南巡时,亦有人提醒过朕,要小心这个东印度公司。如此说来,他们倒是狼子野心,不可不防了。”说到这里,康熙转过头,望了江菱一眼,问道:“还看出了些什么?”
江菱缓缓地抚过那两封折子,闭上眼睛,喃喃道:“他们非但是狼子野心,而且还是一早便计划好的。”她将折子翻到最后面,在那封所谓东印度公司董事的落款边上,印着一个繁复且古怪的花纹,看起来像是家徽。康熙的目光亦落在了那上面,不解道:“这个?”
江菱轻声道:“皇上日理万机,怕是忘记了,上回在广州,看西洋钟的时候……”
他们见过这个家徽。在广州十三行。
康熙立刻便想起来,那时江菱提醒他,去查查上面的两个西洋人,说他们的衣服上的花纹,像是家族的家徽
。当时康熙查过,是大不列颠的一个什么贵族。但因为是正儿八经的商人,便略过去了。
现在江菱一提醒,康熙才记起来,这两个族徽,明显是一样的。
他牢牢地捏住笔杆,目光渐渐变得暗沉起来。良久之后,才低声道:“朕听闻你过目不忘,倒并非是诳语。”随后,康熙便将那两封折子叠好,用朱笔将族徽牢牢地圈住,写了一些话,将等候在外的梁大总管叫进来,让他把这两封存底的折子,送到理藩院去。
梁大总管为难道:“皇上,今儿是休沐日。”
康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来,道:“那便明天早晨送过去。搁这儿。”
梁大总管唉了声,又将两封折子小心翼翼地搁在御案前,躬身退下去了。
康熙站起身来,背着手,在阁楼里一圈圈地踱步。江菱看了他好一会儿,又低下头去,研究起那份万国堪舆图来。老实说,这幅图比起后世的地图,堪称小儿涂鸦,但在这个时代,已经是不错的了。那上面描绘了东亚到西欧的很大一部分国家,还有北美的一小片,但剩下的部分,要么是厚厚的冰川,要么是覆盖着海洋,唯独留着一块大陆在那儿,没有标注任何国家。
东亚到西欧的路线,被压缩了一部分,看起来距离更近了。
江菱琢磨了一会儿,又将目光投向有右上角,看见了一片标注着“尼布楚”的地方。那片儿地方有点泛黑,显然是被反复绘制过多次。稍稍往下一点的地方,是瑷珲,同样有点泛黑。
从蒙古大草原直往西面的一大片,被康熙用朱笔勾了三条线。
准噶尔部。
江菱一眼便认出了那三条线的范围,原因无他,这半年多以来,康熙为了漠西蒙古的事儿,时不时带两个传教士进宫,让江菱帮着他试探。江菱虽然记得一些事情,但因为年代久远,没办法精确到人,再加上自己不通俄语,同样头疼了很长一段时间。
再往南,便又是一片大洋了。
江菱留意到,在近海的地方,似乎还多画了几个小圆点。
这个、该不会是、海防图、罢……江菱倏然收回了目光,低垂着头,不敢再看。
康熙慢慢地踱完了步,又走回到御案前,从存底的手抄本里取出整整一大摞,一页页地翻看。江菱没有打扰他,又稍稍往侧边移了移,看着案角的砚台发愣。
康熙出声道:“过来替朕研墨。”
江菱回过神来,取了一块墨锭,在康熙的右侧弯下腰来,一点点地慢慢研磨。赤红.色的墨汁在清水里晕开,一丝一丝的,如同秋日里里的残阳余晖。
那份万国堪舆图被康熙压在最底下,又有四五封作为留底的手抄本,被康熙摆在了跟前。江菱稍稍掠过一眼,见上面大多写了广州、岭南、海禁几个字,应该是这三四个月,从岭南发往京城,又被康熙批复过的奏章。不过都是些留底的手抄本。
康熙将第一份奏章上的家徽,还有第二份奏章上的火.器圈了起来,横着叠放在一起,又陷入了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