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2 / 2)
果然,崔怀恩用力磕了个头道:“奴婢不敢隐瞒,实是这几月福王从狱中多次递了本子来,只不过先送到了内阁去,不曾上达天听。奴婢想着这其中若真有什么隐情,陛下却蒙在鼓里,只怕……”
他的话未敢说完,只是默默叩首,毓坤却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曾想到内阁竟敢扣下呈递御览之物,毓坤笃定是陆英所为,他既在这事上能瞒着她,那旁的事情呢?又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正如此前射杀蓝轩之事,她因此逐走了沈峥、谢意乃至于冯贞,原以为陆英有所醒悟,却没想那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罢了。
从始至终,他都是独断专行,虽言语称臣,却从未将自己当作臣僚之属,也未将她当作是天下之主。
蓦然回眸,毓坤负手望向崔怀恩道:“去趟内阁的值房,将所有的文书皆取来。”
她倒要看看,陆英究竟瞒了她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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晦暗的囚室中,肮脏腐朽。柴草堆上隐约有个佝偻的人影一动不动,若不是有微弱的呼吸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
在这被遗忘的角落里,朱毓岚已然不知日月昏晓,时间对于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在这里度过的每时每刻于他都是无尽的折磨,一开始他还充满斗志地挣扎,而现在他已渐渐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自古成王败寇,也许这就是他的结局。
所以当听到身后竟传来嘈杂的脚步声,接着紧锁的铁链被卸下,生锈的铁门带着吱扭的声响被人缓缓推开时,他难以置信地回头。
虽然昏黄的火光刺得他睁不开眼,朱毓岚还是一眼就看出,有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竟是张士谦。
为他引路的禁军武士将铁门再次锁上,举着火把守在外间,在朱毓岚心中的疑问要脱口而出的时候,张士谦止了他的话道:“如今我是宫中特使。”
他严肃的神情令朱毓岚清醒很多,沉默而警惕地望着他,张士谦的目光在令人窒息的囚室环视一圈,压低声音道:“若殿下早听我之言,也不会落到今日田地。”
朱毓岚仍旧未说话。时至今日,他并非没有反思过,自己究竟是如何走到这一步,但若说张士谦是全然为他打算,朱毓岚并不敢信。
然张士谦竟能以宫中特使的身份出现在这里,说明他的能力远超想象,也许为了今日,他已苦心谋划数年。
朱毓岚忽然明白,也许他能走出这囚室的唯一希望,就在于此。
从他的面儿上读出了迫切的渴望,张士谦微笑道:“殿下所料不错,我正是要助殿下脱困,只不过……”
话锋一转,他望着朱毓岚,一字一句道:“从今往后,殿下要按我说的做。”
朱毓岚道:“你且说。”
张士谦却不说了,只灼灼道:“殿下需起个誓,以后需按我说的做,一步也不许差,否则就葬身在这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永远不得见天日。”
这誓言当真狠毒,朱毓岚没有答话,张士谦也不再说话,却很有耐心似地,目光在他身上逡巡。
不知过了多久,朱毓岚终是道:“我发誓,若有差池,便终身困于此处。”
听了他的话,张士谦面儿上现出满意的表情,猛然抓着朱毓岚,用力扯下半幅衣袖道:“现在,按我说的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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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清宫中,一个时辰后崔怀恩领人捧着三摞文书回到暖阁内道:“奴婢去了东边的内阁值房,将所见之物尽数取来,请陛下过目。”
毓坤将那些文书在案上摊开,左右翻看,并不见朱毓岚所呈递之陈情奏本,倒又见了几桩事务,在她未曾知晓时内阁已有裁断。
想必这又是陆英所为,压下心中的怒意,毓坤吩咐崔怀恩道:“你再去……”
话音未落,已有人迈入暖阁道:“不必去了。”
是陆英,方才崔怀恩在内阁值房取文书一事想必他已知道了,因而赶来。
见毓坤眈眈地望着自己,陆英道:“不必遣人去了,陛下要找的东西,并不在那。”
毓坤低声道:“那在哪?”
听出她言中的冷意,陆英并没有畏惧,而是望着她道:“臣已将福王的那些陈情,都烧了。”
他自然猜得出,她是要找什么。
咣当一声,案上的笔墨砚台被扫落在地,墨迹溅起,落在陆英的衣袂上,毓坤居高临下望着他道:“你口口声声称臣,可做的事桩桩件件,何曾将自己当作是臣子。”
陆英没有答她的话,而是道:“臣说过,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于福王,唯有杀之,陛下若犹豫不决,手软心慈,或受奸人挑拨,只怕要误了大事。”
说话时陆英的目光一直落在崔怀恩身上,而这话也说得很重,叫毓坤倏尔面色发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