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 ?黑风(1 / 2)
“前,观文殿大学士殇敬,党同前监察御史洛松,犯言污谏,念其从犯,贬为风城监军。哪知其不知悔改,蔑视朝廷,弃官逃遁六年之久,罪成欺君。于,本月初七午时三刻,明正典刑,开刀问斩!”
“开刀问斩?”殇聿闻言,脑中一片轰鸣,险些摔下马来。本月初七?今日,已是初五,那便是两日之后。强压心头慌乱,定得定神,殇聿轻催红马,向城内驰去。两日后,便要开刀问斩?这京城中的大牢,不是姑苏可比,况且,这等要犯,想必看守极严。
只是……,殇聿暗暗咬牙,便是拚死一战,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父亲血染长街。
殇聿客栈中歇自卯时方起,将一身男装卸了,换上昨日购得的女子衣衫。一袭淡蓝柔丝薄衫,同色百褶罗裙,腰间白色流苏飘垂,外罩白丝透明罩衫。一只白玉簪自脑后束了长发,两绾垂丝,沿肩垂至小腹,与碧玉耳坠相映成辉。妆罢,殇聿揽镜自照,铜镜之中,雪颜玉肤,纤眉凤目,分明一个明媚女子。
殇聿怔怔坐了,一时间,思潮起伏。记得当年,随师习艺,师傅九百涧曾说,抚水族族传绝技,绝非与人争强斗勇之用。而所习这套内功,亦不过是抚水族酋长一族女子驻颜之术。“冰儿!”师傅的声音自耳畔响起,“你天资聪颖,又是习的幼功,勤加练习,到得五十之后,仍如三十许人,也不知要迷倒多少青年男子呢!”说到后一句话时,师傅的眉眼弯起,一脸笑意。
可是,她自习了武功,安稳没有几年,母亲便即与世长辞。于是,这身武功,便当真成了与人争强斗勇,曾至是杀敌保身之用了。驻颜之术?于她,又有何用?心中掠过楚寒的影子,心底,一片疼痛。莫说见他,便是想他,今日,也是最后一次了罢?
轻轻叹得口气,殇聿再向那镜中望去。多久了?似是从入了风城,她便再未着过女装。今日,怕是最后一次罢?凝眸细看镜中女子,却是素面清颜。取了胭脂水粉欲要用时,却又大为别扭,只得罢了。
原是殇聿入城当夜,暗探大牢,不得其门而入。今日欲劫法场,却自知寡不敌众,自份必死,竟是恢复了女儿装束。
妆扮已罢,仍取黑色披风罩了,隐了长鞭,戴顶斗笠出门。骑了红马出城,将马自城外放了,转身再入城,慢慢向法场踱来。行于长街之上,却见已有兵士把守,唯有绕道小巷,进入法场。
法场前,已是聚集数万民众,窃议声纷起。有不明所以的,有为殇敬不平的,有悄声轻嘘,怕近处伏有蒋府爪牙的。殇聿挤身人群,侧耳听闻,万不料父亲离京十余年,竟会有人记得,一时间,极是感慨。
到得巳时,传令兵卒策马驰过,隔得片刻,大队官兵自长街处开来,鸣锣开道,押着一辆囚车。囚车人头发花白,披枷带锁,赫然便是殇敬。
殇聿隐身人群默默注视,但觉心头狂跳,握了拳,掌心中冷汗直冒。眼睁睁看着殇敬被拖下囚车,押入监斩台后。殇聿眸光暗扫,但见监斩台前,除百余官兵之外,另有十余人来回巡视,内有一人,长脸青目,手提双锏,正是蒋府八大高手之一的秦谷川。想来,另十余人,也必是蒋府高手无疑,却是,并无阮信在内。
殇聿轻轻咬唇,只一个秦谷川,想来自己还不至落败。而如今,竟是十多名高手齐至,况,还有阮信并未露面,今日之战,看来是凶多吉少。只是……。深深呼吸,心意已决,事已至此,也只放手一搏。纵救不得父亲,也当拚死,诛杀几个为虎作伥的恶人。
午时将近,长街处锣声疾响,马蹄声起,一队人马疾奔而至。一排四人,共是四排,均是武将打扮,骑了快马,穿街而至。入得法场,分至两侧,翻身下马,斩台边上立了。隔得一盏茶时间,马蹄“的的”,十六名劲装男子分为两列,中间护着一顶软桥,向法场行来。右首第一匹马上,所乘之人,赫然便是阮信。
殇聿一眼认出,心中突的一跳。如此看来,蒋府竟是高手尽出,那么,监斩官是……?抬了眸,紧盯着一个四十余岁,白面无须,身材微福的男子自轿中踏出。殇聿银牙轻咬,“蒋文龙!”心中暗念,若今日能杀得此人,便父女二人不得逃脱,也算为民除害了!
午时整!
蒋文龙自监斩台上端然稳坐,高声吩咐,“带人犯!”
台下轰声答应,六人下至台后。一会儿功夫,将殇敬押出,连推带搡,押上刑台。蒋文龙目光自台下横扫,神情极是得意,大声吩咐行刑官宣读斩首律令。
律令读罢,已是午时二刻。蒋文龙手提朱笔,在监斩令牌上一挥,左手提起,向下抛出。刽子手取下殇敬领口所插号牌,将他按倒,单等时辰一到,便即开刀。
殇聿双手向后,一手握鞭,一手取了匕首。深知此时,台前众兵士与蒋府高手,均是全神戒备,不宜轻举妄动。只等三声号炮一响,台前众人戒备松懈时,便飞身跃出,先取刽子手,后杀蒋文龙。
监斩令牌自空中划得个弧度,向斩台落下,一时间,万众无声,几乎所有人众停了呼吸,望着那令牌泛着微光,向台上落去。“当啷”声响,令牌落地,众人方松得口气,只闻东西两侧,齐声呼喝,两条人影分自左右疾掠而出,向刑台扑来。
“有人劫法场,与我拿了!”蒋文龙竟是遇乱不惊,拍桌而起,手挥处,守于台前的阮信、秦谷川等人应声而出,十余条人影亦向台上扑去。却是比那二人早到一刻,截在殇敬身前,与二人短兵相接。
百姓惊呼声中,却闻殇敬声音高呼,“莫要管我,快快离开!”却是哪里有人管他?劫法场之人早与官府中人战与一处,不相干人等四下逃窜,一时间,台上台下,尽皆大乱。
“若月?洛公子?”殇聿又惊又喜,台上二人,竟是殇若月与洛沐风!惊的是,这二人沉不住气,不能一击毙敌。喜的是,既是洛沐风现身,小妹殇若水,可是仍活在人世?
原是二人与殇聿一般,得了殇敬被处斩的消息,匆匆赶来。只殇若月少不更事,洛沐风却有父母的前车之鉴,竟是均不等号炮声响,便已跃出。
殇若月与洛沐风分至两方,同时跃上台来,四目交投,不禁齐声惊呼,“你竟活着?”
当年,洛沐风亲见殇若月倒于刀下,又亲自探过呼吸,只道她已刀下丧生。殇若月却是亲见洛沐风与殇若水双双落崖,后离了展飞,曾悄悄至那崖上崖下寻找,唯见崖壁上洛沐风的断剑闪闪发光,哪有二人影子。亦只道二人已丧生湖中,为此伤心不已。此时在这法场之上,一眼觊见,二人均是又惊又喜。
二人同样心思,一呼出口,齐齐向殇敬扑去。“人生何处不相逢啊!”笑声骤起,双锏斜击,将洛沐风截住,却是秦谷川到了。
六年前,洛沐风受他一锏,险些丧命,此时见了,心头自是火起。一声怒叱,运剑如风,剑中夹掌,招招攻向秦谷川要害。秦谷川眼见相隔六年,洛沐风功夫精进不少,亦自吃惊,不敢怠慢,双锏挥舞,战与一处。
殇若月眼见洛沐风被截,无瑕多问,只长剑挥舞,与截来的蒋府高手战于一处。“敢问,是殇大小姐么?”一声沙哑的笑声,自左侧响起,一人双手提刀,迎上殇若月。
“你是何人?”殇若月横眉淡扫,见来人是个四十余岁,头大如斗的汉子,一张大圆脸上,偏生得一对斗鸡小眼,不由大为厌恶。
“我乃邓旭英是也!”汉子仰头大笑,“殇聿,我们主公料你必来,设下天罗地网,今日你是来得去不得,不如快快束手,也省得爷爷们费事!”
邓旭英?殇若月闻言,心中暗惊。她虽不在江湖走动,于蒋府之事,却是极为留心。闻得此人竟是八大高手排名第五的邓旭英,心中不由略慌,口中却是寸语不让,唇角微撇,满脸不屑,“邓旭英?没听过!你想斗我姐姐,带了艺再投得个好胎,六世轮回之后,怕也赶不上!只怕一时投错了胎,轮为畜牲,便也只有追着我姐姐身后叫嚣的份了!”口中说话,长剑却是一招紧似一招,招招袭向邓旭英的要害。
“你!”邓旭英闻言大怒,要想反唇相讥,却又措不出词来,只双刀加紧,意欲将这牙尖嘴利的女子斩于刀下。而殇若月单身来劫法场,早已抱了必死之心,况九百涧门中,剑法诡异灵动,让人难以琢磨,此时殇若月又是情急拚命,一时竟是战之不下。
一瞬间,台上高手毕集,将洛、殇二人困于台上。洛沐风心知殇若月武功不济,心中担忧,移步向她靠拢。蒋府众人对他极是忌惮,竟是不敢硬逼。双方虽是强弱悬殊,但一者气盛,一者胆怯,两相一凑,竟是被洛沐风撕开一个缺口,向殇若月靠去。
殇若月眼见与洛沐风汇于一处,精神大振,长剑奋力拼杀。却是心中有言,不问不快,“洛公子,若水呢?”扬了声,向洛沐风喊得一声,手中长剑略偏,向邓旭英手腕疾刺。
洛沐风正自全神应敌,闻得殇若月相问,只扬声答道,“若水安好,殇二小姐放心!”
洛沐风于蒋府中的声名,远远高于殇家姐妹,台上扑来的高手,十之有七竟是奔他而来。高手过招,哪容分心,只应得这一句,阮信的九龙鞭已是趁隙直入,但闻洛沐风闷声轻哼,一个趔趄,腿上已中一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