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一)(2 / 2)
“我……我对你……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秦桓嘴角满是嘲讽地扬起,“从未有过仁慈,何来义尽!”
“你……为父难道没有……栽培你?你以为……你这才学,是与生俱、俱来?……你如今,高官厚禄……”一阵猛咳,老人憋得脸色青紫。
“父亲,您还真是错了,我偏生不屑为官。”秦桓冷冷笑道,双眸隐含泪光,“母亲启蒙于我,悉心教导我,从未要求我为官为宦。母亲所希冀的,不过是我一生顺遂平平安安。而你却……你和萧氏一起逼我,母亲临终前对我最后的期许,也被你们联手断送……”
他阴鸷地看着双目大瞪两手直颤的老人,紧紧一抿薄唇,继续道:“当年倘若你对我存有半分父子之情,倘若你尚怀有一点仁心,我或许不会变成今天这样……父亲,到了下边千万记得替我给我娘带个好儿,告诉娘,说她的桓儿已然为她报仇了。”
老人低吼一声却半句话也说不出,只是眼朝上直瞪着。烛火猛地一阵抖动,秦桓盯着老人,慢慢道:
“萧氏是因我投毒而死;秦宛月,是被我扼死后抛入江中,你知道她临死前多恐惧,受了多少苦楚么?”他双唇轻颤,“我亲手扼住她的脖颈,看着她一点点没了气息……”
“月……月……”老人浑身都在抽搐,喉管中沙哑地挤出这个字,双手痉挛着,试图去抓那卷画轴。
秦桓眼中闪过一抹狠戾,缓缓走到床前伏下身来,紧盯着老人目眦欲裂的眼眸,喃喃低语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还念着那死鬼丫头?细算起来,您这病根,就是那时落下的罢?这种痛失至亲,在万念俱灰中苟延残喘的滋味,您觉得如何?”
老人模糊的泪眼中,恍然看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儿。他想笑,却只能蠕动几下双唇,一颗浊泪缓缓滑过鬓角。阴冷的声音还在他耳边响着,却听上去越来越邈远。
“……她求我,说得真是可怜……那脖子真软啊,我亲眼看着她落入江水,白沙渚水势湍急,她身子又轻巧,眨眼间,便看不见了……”
老人干枯的手猛然攥起,沉重的喘息逐渐加快,忽地一停顿,渐渐弱下来,十指缓缓松开,无神的瞳孔里水光萦萦。秦桓漠然地看着,终究伸手将他的眼皮合拢,旋即走出内室,对守在门口的孙氏低声说了句什么,妇人平静地点点头,随后走到廊下,对院里一众下人哽咽道:
“老太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