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1 / 2)
四月末,芳菲殆尽,独阶前廊下牡丹开得正好,香气袭袭,大朵大朵绚丽的花团,在午后阳光照射下,竟有些刺目。一个小丫环端着汤药沿回廊匆匆走来,掀帘而入,她明显觉到室内气氛很是压抑,不由垂首放下药盏,忙忙地敛衣退下。
外间榻上,萧氏蹙眉呷干药汤,拈起一块梅脯,在嘴里含着,看看身侧陪嫁丫环流云,愁声问道:“那孩子,又跑了?”
流云点点头未做声,见她眉尖烦绪又起,走到身后为她轻轻按捏着双肩,低声劝道:“夫人,您还是少操些心罢。大夫说了,这安胎药喝下去得静心养神,好生歇息。奴婢扶您去躺会儿?”
萧氏温柔一笑,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道:“已经六个月了,不打紧。”目光掠过桌上散乱的几册书籍,萧氏眼中的欢喜敛去,一叹又说:“你还是去找找桓儿罢,明日过了生辰他就六岁,该入族学了。一本《千字文》还背不下来,在学里传开,倒要说我这做母亲的教导无方,字都认不全。”
“夫人,奴婢早就跟您说了,这孩子一颗心全在西厢那边儿,养不熟的!”流云声音里满是替她不平,萧氏闻言苦笑道:
“也真是奇怪了,这三年来我好言哄着,好生照顾着,自问并无苛待他的地方,便是个痴儿,也该觉到我是真心疼爱,哪跟他似的,请安叫声母亲还百般不情愿……不务学业,成日心思就放在怎么往外溜!”
“正是呢,夫人怀着身孕,还得分出心思教导他,便是说几句重话也不打紧,哪里就赌气没完了?就跟夫人说他不得似的。”
萧氏轻轻摇头,倦声道:“他不过是个孩子,怎会有这心思?我只是可惜,苏氏那般一个伶俐人,行事却这么没分寸。当初桓儿过到这边也是老爷的意思,无论如何都是为孩子。一个通房丫头所出能认进嫡系,放谁家不感恩戴德?偏生就她如此拧巴。每每我与那孩子相处得和缓些,到她那儿待不了几时,回来便倔着性子不说话,也不知她对孩子都说了些什么,非要跟我对着来。我不在乎。总不能让老爷没脸,被人私下里笑话后宅不宁吧!”
“夫人已经够上心了,苏氏自己不知好歹,也没办法。既然她这么揪着不放,您就随她去算了,左右您马上就到产期了,还一味惦念别人家的孩子做什么?”
“已经拜过宗祠,记入族谱,那就是我的孩子,怎能不管呢?……”萧氏揉揉眉心,“等明日过了生辰,送他进族学,以后就清净了……”
后廊一角,一簇艳红的石榴花下,母子依偎一起坐在长凳上,苏茗温柔地看着秦桓小口小口吃着酥酪。
“明日过了六岁生辰,公子总算能进族学了……”孙莫岚在旁边长舒一口气。
苏茗轻轻抚着孩子头顶,缓声问道:“桓儿,大娘又教你什么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