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1 / 2)
事发突然,盂兰见秦宛月摇摇欲倒自是不能撇下她独去,情急之下,她探身捡起一块卵石拼命朝远处退避的丫嬛扔去。众人一惊急忙跑过来,七手八脚将秦宛月搀回内室卧榻,只见她后腰华裳上缓缓洇出血迹,整个人已然昏厥过去。
顾偃得报立刻赶到王府,此刻盂兰已行针好歹暂缓了流血趋势,但临盆在即,屋内尽是秦宛月有气无力的呼痛声。顾偃进屋一见这等情势二话不说,急命众人预备热水手巾等物,再将宫中遣派的稳婆请来,最后按一按秦宛月脉搏,肃然起身,一面挽袖口一面沉声道:
“派人速去请庆王殿下回府。娘娘这样还有的熬,生产中若有不测,下官总得有个能做主的道一声保大保小。”
庆王人尚未到,送信的府兵先打马奔回,传庆王命“大小都要尽力保住。若真到两难境地,舍子护母”。顾偃心里有了底,当即写一副催动血脉的药方命厨房从速煎熬,随后闭了内室门,只留盂兰稳婆和两名伶俐丫嬛在内听候使唤。
庆王到府后径奔梅苑,却只能在外间焦躁地走来走去,两眼紧盯呻吟声时高时低的内室。不知不觉中新月高悬,室内点起灯火,晃晃如昼,越发令人焦灼。寒竹听闻秦宛月早产,顾不得杖伤拼力挪到苑中跪在外间,忧急地看着阁门上移来晃去的人影,旁边庆王、宫中闻讯赶来的女官,俱都屏息凝神,不放过室内一丝一毫的响动声息。
起先还能听见秦宛月的嘶哑叫声,最后几不可闻,只有稳婆喋喋不休的“娘娘用力”。丫嬛们走马灯似的来回送水,庆王看着从室内端出的一盆盆血水,明明上过沙场见惯流血的人,突然觉到无比恐慌。
时间似乎过得格外漫长。远处天际渐渐泛起鱼肚白,窗扇蒙上了破晓时的柔和曦光,燃烧一整夜的灯烛纷纷熄灭在蜡泪中,足足耗了一夜,内室还没有半点动静……
屋外响起三两雀鸟鸣叫,与此同时,从紧闭门缝间透出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满屋人登时一震,庆王黯淡的眼眸倏然亮起,疾步上前,便见阁门开启,稳婆怀抱襁褓紧走出来,笑得两眼近乎一条直线,迭声道:
“恭喜殿下!是个小世子啊,您瞧瞧,康健着呐!”
庆王接过婴儿扫了一眼,匆匆问:“王妃呢,王妃情况如何?”
“娘娘无碍,只是费了太多力气,此刻已昏睡过去。殿下放心,顾大人在里面施针,耽会儿也就出来了!”
庆王闻言心下稍安,这才有心情细看自己头生子。孩子因为母体孱弱且早产的缘故,并不似寻常足月孩子般健壮,就算是哭也时断时续,此刻想是哭累了,正默默与庆王对视,一双眼眸黑漆漆玲珑剔透,看得庆王喜爱不已,见怋甄宫女官上前,遂递给她同看,含笑道:
“姑姑请看,这孩子眉眼长得多像王妃!实在难为阿玥了,这一晚该吃了多少苦!……”
女官称赞几句道了恭喜,赶着回宫向睿娘娘报喜。庆王抱着孩子又端详一阵,才让稳婆抱给奶母照看。又等了大半刻,方见顾偃脚步虚浮拎着药箱从内室出来。庆王连忙深深施礼,诚恳道:
“多劳大人了!全仗大人尽心竭力方保住王妃母子平安。大人不愧是玉老院首的高徒,果然妙手无双!”
“殿下谬赞。”顾偃虚应着谦让一声,遂叮嘱道:“娘娘此次亏损太大,且得好生调养。微臣已经开了药方,其中注意事项也都跟盂兰说过,她自会按微臣所言每日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