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前世今生(下)(2 / 2)
“我……”没料到她竟然如此直白,我一时被噎住了,答不出话来。
凤凰则自作主张地给出了一个“是”的答案,又自告奋勇地建议说:“既然如此,我倒是有个法子。”
闻言,我不禁抬起头来,紧张兮兮地瞅着她:“什么法子?”
凤凰轻轻松松地答:“你和他一起下凡度劫,不就结了?”
“一起度劫?”我怔住了,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师父的情劫,由我来度,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可是
我又愁眉苦脸起来:“可我听说,度情劫是要提前编写命格的,命格既在,我就算下去了,师父也是不会喜欢我的。”
凤凰很随意地说:“那就改了这命格喽。”
我不禁两眼放光:“怎么改?”
凤凰拍拍胸脯:“这种小事,交给我就好了。”
“真的吗?”我眼里的光彩又亮了几分,片刻后却又暗了下去,“可是……我要怎么下去,和师父一起轮回呢?”
话还没说完呢,我一抬头,突然看到凤凰正作势朝着自己胸口里掏些什么,吓得舌头都打了结:“你你你……你做什么挖自己的心!”
凤凰恨铁不成钢地白了我一眼:“这不是心,是我的元丹。”
“大鹏说了,失了元丹,就会死的。”我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心里开始泛糊涂了。
“死到不至于,没了仙身倒是真的,”凤凰解释说,“这玩意,就是神仙的户口本。有了它,才能归位。这样,我教你个法子,在这上面设一个封印。然后你把它从这里丢下去,你这样谋害上神,天帝势必会销你的户,把你赶下天庭,到时候,你就可以跟你师父一起了。”
我更糊涂了:“你的法子也不是不可行,可是这样一来,你不是又要睡了。”
“不是睡,是去人间游历。”
凤凰一脸愤慨地控诉道:“我在天上遭了十几万年的罪了,好不容易睡个舒坦觉,去人间畅快玩了一把。你师父倒好,一个自作主张把我弄醒,自己却舒舒服服地跑了。凭什么他在人间逍遥快活,我却在天上左右折磨?”
据我说知,这世间有多少人妖魔,巴不得成仙呢!怎么还有神仙不想当神仙的?
怪不得书上说女人心,海底针。
女神仙的心,我也始终是猜不透的。
于是我又只得问:“那为什么要我设个封印在上面呢?”
凤凰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停了片刻,才说:“你还记得月情吗?”
“自然记得。”我很用力地点了点头。
凤凰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还那头孔雀颇有些恩怨,若不是他将这颗元丹找了回来,你师父就算炼出了绛仙果,也一样唤不醒我。”
“你是说,那时他跑来迷惑我,也是为了让你醒过来?”我又不明白了,“可他何必多此一举呢,师父收留我本来也是为了你。”
“人心易变,神也一样。岂不知有句话叫做日久生情?纵使当初的心再狠,也耐不住这年年月月的朝夕相处。月情是食过这其中滋味的,自然不信你师父当真会牺牲你来救我。当然,他更不信的是,你师父会牺牲他自己。”凤凰难得地苦笑了一下。
我点点头,好像明白了点:“那他既然对你如此用心良苦,你为什么还要躲着他?”
凤凰却突然话锋一转:“丫头,你只需回我一句,你是愿意下去陪你师父,还是留在这儿跟我翻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儿。”
“陪师父。”我不假思索地回答。
凤凰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然后,一面教着我设下封印的方法,一面兴奋地嘀咕说:“我得把它好好藏一藏,让他就算找到了它,也一样找不到我。”
我摇了摇头,他们的我不懂,不过,我也管不着。
可是师父……我却再也等不及了。
……
二十年后。
“救命啊!是巨鲸怪!”
喧闹的渔村里,无数村民惊惶奔走。
海上,一头百厦高的巨鲸倏然而起,咆哮着朝岸上疾驰而来。
眼看着它就要将就近的一个孩童生吞入腹了,一道凌厉的剑光却从上而下,直直地没入它的银甲之中。
巨鲸怪大怒,涨起身子,反身朝后袭去。
它的身后,一袭黑衣凌厉,泰然立于浪头。
“清和!”我惊呼,腾身而起,刚飞到那黑衣的身边,却又被他一把扯在了身后,用身子牢牢地挡住。
“躲在我背后,不要出来。”
心,突然重重地跳了一下。
我怔怔地看着他,当年的那场死别仿佛成了一个梦。其实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没有凤凰的形神俱灭,也没有他的坠入凡尘。
他还是我的师父,是那个无论发生任何事情,都会站在我面前,保护我的男人。
可是,我却不再是从前那个弱小的不堪一击的蝉妖了。
“不,我要站在你身边。”我语气坚定,落在他的身边,与他并空而立。
清和愣了愣。
“那就站在我身边好了,”随即握紧我的手,他一面挥剑,一面从容地笑,“我要小蝉,永远在我身边。”
那一瞬。
我的世界骤然安静,除了贴在我耳边的,他的心跳。
永远在身边,真好。
我是不是开天辟地以来的头一只蝉妖?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定是开天辟地以来的最幸福的一只蝉妖。
……
后记。
三生石畔,奈何桥旁。
一孤傲清雅的男子正静悠悠地站在那儿,等着什么。也不知等了多久,他忽然抬起眼睫,朝着面前的人狡黠一笑:“冥君,别来无恙。”
陆予彬望了眼面前的男人,俊眉微蹙:“你等我?”
那男人稍稍弯起唇角,似有无数媚态藏在里面:“月情不过是来恭喜冥君,三世情劫已过,终于可以回归神位了。”
三世情劫,冥君,月情……
陆予彬眉头皱得更深,只觉得一时间,似有无数画面浮光掠影般地从脑中掠过,等他将一切都疏离清楚之时,已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片刻后,他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猛然抬头:“她呢?”
“你是说那只小蝉妖?”月情扬了扬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她触犯天条,罪不可恕,自当永世坠入轮回,不得入道。”
陆予彬不语,只是倏然转身,向着来时之路走去。
忽然一阵白影闪过,转身间,月情的身子又悠悠然地立在了他的面前:“冥君自执掌冥界以来,向来秉公执法,不论亲疏。怎地,这次要为自己的徒儿徇私吗?”
他说着,顿了顿,别有深意地看着陆予彬:“且不说你们一仙一妖殊路难同,她又是你的徒儿,你这样做,还有天理吗?”
陆予彬只淡淡扫了他一眼:“我们之间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插嘴。”
月情不由得笑了出来:“我自然是无权插嘴的,只不知道,天帝会不会插嘴。”
“你想要什么?”陆予彬抬眸,目色平静地看着他。
“当年,你将自己作为宿主,把绛仙果中的神魄之力转借到凤凰的身上,而这么神力中自然也混杂了你的神息,这种神息,即便是宿主再次投胎为人,也永远不会消失。所以,”月情微微笑,唇角宛如天边的新月,“我要你帮我找到她。”
陆予彬蹙眉:“没想到你执念如此之深。”
月情却只是淡淡地望着他:“我早说过,你我之间,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
陆予彬低眸,似是沉思了片刻,才缓缓说:“我这次一去,不知道哪天才能回来,但是冥界不可一日无人掌管。”
“所以?”月情望着他。
陆予彬抬头,目色深邃地直视着他:“就像当年的谛听一样,我要你和我订下血契,永生永世为冥界牛马。如此一来,你与我血液相融,自然就能感受到她的气息。”
“为冥界牛马?”月情的笑眼不由得眯了一眯,似乎有无数杀机蕴在里面。
陆予彬则冷冷扫着他:“怎么,你不愿?”
月情随即洒然一笑:“求之不得。”
……
世界在一阵眩晕中变得颠倒起来,像是整个人都被人塞在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陆予彬尝试着冲破这一片漆黑,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眼前一道强光,刺得他又忍不住眯起眼来。
再睁眼时,他便看到一双红肿的大眼睛,正盯着自己反反复复地瞧。
“是你醒了还是我没睡醒啊?”现在似乎是半夜,那大眼睛的主人打了个哈欠,又揉了揉眼角。
陆予彬一时觉得好笑,又故技重施地忽悠她道:“不如你咬自己一口试试看?”
“有道理,”大眼睛的主人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迷迷糊糊地抬起手臂,往上咬了一口,随即一声惨叫,“怎么做梦也会痛的!”
片刻后,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整个人都定在那里,然后低头,看看自己的手臂,又看看陆予彬,仿佛不能置信般地望着他说:“你……你醒了?”
“你不希望我醒吗?”
“我……我……”夏蝉张了张嘴,停了半晌,眼泪却流出来,抓住他的手臂使劲儿的晃,“姓陆的,你吓死我了知不知道!我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晃得太厉害,差点把陆予彬刚刚归位的魂魄又给晃了出去,陆予彬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索性决定闭上眼,再把三魂七魄给聚回来。
“大叔大叔!”
谁料他刚一闭上眼,就听到夏蝉郁闷的哭声:“大叔,陆予彬醒过来了,但是又晕了!”
紧接着是沉卓粗噶的安慰声:“老子早就说了嘛,这姓陆的这么皮糙肉厚的,一块烂木头哪能撂倒他呀?你说啥又晕了?”
然后又是一阵剧烈地摇晃,摇得陆予彬把刚聚好的三魄又散了出去。
再接着,他就看到沉卓满面狐疑地蹭到夏蝉的面前,小声说:“他怎么不说话,你看他瞅着咱们的表情,恨不得一口把咱们吃了似的。你说,他不会是撞了一下,把脑子给装傻了吧?”
夏蝉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额:“刚才医生还说呢,说他脑部受到了撞击,很可能智商也会……”
沉卓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夏蝉的肩膀:“他是为了你才被撞傻的,你得负责。”
夏蝉睁大了眼睛,一个劲儿地摇头:“刚才他醒的时候明明好好的,肯定是被你摇傻了!大叔,你不能这么赖账的!”
“开玩笑,老子是那种赖账的人嘛,”沉卓脸上挂不住了,指着陆予彬吼起来,“姓陆的,你自己说,你是被谁整傻的!”
陆予彬想了想,抬手指了指夏蝉。
夏蝉张了张嘴,彻底呆住:“姓陆的,你不会真傻了吧?” 相爱恨晚:
沉卓幸灾乐祸地笑了笑,又继续道:“那你说说,下半辈子,你想让谁照顾你?”
夏蝉一见情形不对,真准备三十六计,溜为上策,偏偏陆予彬眼疾手快,直接一只手攥住了夏蝉的手,将她死死地攥着,一字字言之凿凿地说:“我要她。”
在一旁看好戏的沉卓,闻言一口白开水喷了出来,差点喷到夏蝉身上。
看着夏蝉欲哭无泪的表情,陆予彬突然很想笑,但是没有,他只是始终目不斜视地看着她。在心里默默地想。
是的,他要她。
哪怕不再是什么冥君。
下半辈子,还有下一个辈子,下下辈子,他都要定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