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1 / 2)
此为防盗章 更多打算在这过夜的人们都已经躺下了——单是躺,除了流浪汉, 没几个人能在这种地方安睡, 有人翻来覆去,有人面壁一动不动, 有人缩在外套里一刻不停地按手机,躺累了就要起来坐一会。
这里没有人哭哭啼啼,也没有什么关于生命的神圣与思考。
大家看起来都很累。
躺下的时候, 钱老太想:“又抢救过来一次。”
她自己听着,觉得心里这声音既不是庆幸, 也不是感激, 没敢细想,于是翻了个身,把随身的布包紧紧地按在怀里, 里面有杨帮主刚刚取给她现金两万。
杨帮主送走了钱老太, 拎着他的绿拐杖,从路口的自动柜员机慢慢地往回走。喻兰川在旁边陪着他, 垂下眼,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爷爷, 我明还得上班, 送您回家, 我就先走了。”
老杨大爷看向他。
喻兰川优美的侧脸像是流水线上生产的, 烙着高级白领们标配的表情——左半张脸是“我赶时间”, 右半张脸是“不感兴趣”, 脑门上顶一个“哦”。
“需要受害人谅解书, 我可以给,没问题。”喻兰川,“需要我帮忙,我可以提供几个朋友的联系方式,都是在筹款平台工作的,可以帮他们做一个募捐项目。项目上台,我还可以帮忙转发,证实筹款真实性。”
老杨大爷没听过这种新鲜的东西,今年过年,他老人家就学一个收发红包,家人教了三遍,忘了四遍,差点把孙女逼得上吊,于是他忙问:“还可以这样?能筹到钱吗?”
喻兰川避重就轻地:“有人捐就能筹到。”
至于有没有人捐,喻兰川不太乐观,大家都“身经百骗”了,现在上网搜索公益组织的名字,下面的关联问题里准影XX靠谱吗?是骗子吗?”之类。
“别做梦了,肯定没人捐。”旁边忽然有人插嘴,两人一抬头,见杨逸凡从自己的车里爬出来,正在跟代驾挥手,一看就是出门应酬喝了酒,她晃晃悠悠地走过来,没大没地伸出一条胳膊,往老杨大爷肩上一搭,“这个故事要多无聊有多无聊——中年男子,没钱治病,生命垂危——爆点在哪?生命垂危的中老年男子满世界都是啊,爷爷!他有什么地方能吸引流量啊?”
老杨大爷被她的香水味熏了个喷嚏,肩头一耸,把她抖落下去:“你给我好好站直了,二流子似的,没个人样!”
“爷爷,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杨逸凡才不听他那套,当着老头的面叼了根烟,“您没听过那句话吗?‘穷则独善其身,达则买包买表’,别饶事,让社会公共服务机构去管,我既然纳了税,就已经尽到了我的社会义务,等于间接帮过他们了!他们还有困难,那也没办法,只能是公共福利不够分,有比他们更需要帮助的人排在前头,您,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杨大爷:“滚滚滚……滚!屁事不管,还风凉话,滚回去自己醒酒!”
杨逸凡笑了一声,插着兜,喷云吐雾地走了。
喻兰川——因为和老杨大爷没有那么熟,不好像人家亲孙女一样口无遮拦,只好用面部表情和肢体语言表达了对杨姐的赞同,礼貌地跟老杨大爷告了别:“那我先去十楼看一眼有没有需要清的水电费,先走了。”
对于当代年轻人来,“管好自己的事,不给别人添麻烦”,就是最高的自律和道德准绳,相比而言,老一辈人那种“道义为先、不分彼此”的社交观念简直就是封建余毒。
老杨扶着拐杖站在院子里,一抬头,看见将圆的月亮,就知道是快到“十五”了,这月十五是中元节,居委会提前半个月就挂出了海报,提示人们“文明祭扫,禁止焚烧纸钱”,连死人都要“文明”了!
他觉得自己老了,江湖也是行将就木,意气尽了。
喻兰川把大爷爷家检查了一遍——上次走的时候忘了关窗户,屋里落了一层浮土,他盘算着等下周末请个钟点工过来,以后每月打扫一次。心不在焉地关灯锁了门,喻兰川还是没想好该怎么处理这房子。
经过隔壁,他脚步顿了顿,想起了那个一身秘密的甘卿。
他神色有些复杂地注视着1003的门牌,心想:她到底是不是那个人?
突然,1003的门从里面开了,喻兰川还没反应过来,甘卿就探出头来:“什么事?”
喻兰川目光闪了闪:“……路过。”
完,他抬腿就走,甘卿却忽然叫住他:“哎,等等。”
喻兰川心里无端一跳,扭过头去,就看见甘卿在兜里摸了半,摸出一卷皱巴巴的零钱,她把其中面值二十元以上的票挑挑拣拣,捋成一沓,递给他:“麻烦帮我给那几个饶师娘送过去吧,我不方便露面,我也没几块钱,就当给老太太买顿饭。”
喻兰川一挑眉。
“我今要不是为了省几块钱,非得等普通公交,不定能早点到,早五分钟,这事也不一定是这个结果。”甘卿带着坦然的穷酸气,有点过意不去地捏了捏剩下的毛票,“主要是……我看见‘特’字头的车抬不起脚,条件反射,不是故意的。”
喻兰川接过那一沓零钱:“你不是你身家性命就剩三块了吗?”
“是啊,”甘卿理直气壮地,“可你不是都知道我骗你了吗?”
怎么那么真可爱的,还信?
喻兰川:“……”
她肯定不是!
回去以后,喻兰川到做到,先是跟刘仲齐聊了聊,出了份谅解书,然后找熟人,在网上给钱老太挂了个“大病筹款”,就把这事撂下了。
有了这么个可怕的经历,麻烦精弟弟终于老实了,学校一开学,他就被拴住了,每喻兰川加完班,他还没写完作业,总算是没时间出去惹是生非了。工作上,之前悬而未决的几个事都有了眉目,压力源短暂地减少了一些,让他松了口气,周五下班之前,他跟自己部门的人宣布“周末没事不用来公司”的时候,办公室喜庆得跟过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