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2 / 2)
“事急从权。我确有失当之处,回寺后自会领罚。”雪怀平静地看着岳棠,声音平缓并无忧惧,听着确实真诚。
岳棠笑了笑,又道:“敢问大师,为何对瘟疫一事如此上心?作为出家人来说,你即使不管这些事情也没有谁能怪到你头上。何况你当时还云游在外,何必非要赶回来蹚这浑水?”她似笑非笑地盯着雪怀的双眼,“莫非,有什么非回不可的理由吗?”
因为与惠王私交甚笃?
因为要参与到这场涉及到各方势力的角逐之中,好从中分一杯羹?
因为本身并不是单纯的和尚,而是某方势力的一员,要尽力相助该势力?
岳棠不相信这世上有无私之人,何况还是个没有戒疤的和尚。
雪怀倒是很快答道:“为了保护寺产。”
岳棠一愣:“保护……什么?”
“寺产!”常愈不耐烦地接话,“就是寺庙范围内的土地和田地!”
雪怀眼神示意常愈稍安勿躁,对岳棠解释道:“敝寺地处兰溪以北的清沐山上,已有百年香火,整个山头包含山脚下方圆百里都是敝寺寺产。清沐山与北庭接壤,在前两次割地之中虽然没有划归出去,但瘟疫再这样蔓延下去可就难说了,所以我想尽力相助惠王殿下。”他微微笑了笑,“若说‘我佛慈悲,不忍见黎民受苦’之类的话,想必将军并不信吧。”
岳棠轻嗤:“我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付出与牺牲。你这解释倒是合情合理,姑且信了吧。”她向门口瞟了一眼,说道,“今夜若还有人来救你,那可就热闹了。”
雪怀微微一哂:“不会有人来。”
岳棠看向他:“怎么呢?雷行不派人来确认一下你的死活吗?”说罢又恍然大悟,“也是,拷打你本就是做给我看的,想让我确信药材是惠王私藏。不过看他拷打得这么卖力,恐怕还有什么是他想从你身上知道的吧?”
雪怀点了一下头:“他想要惠王殿下的印信。”
岳棠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他从你身上搜去的果然是假的。那真的印信何在?”
雪怀摇头:“那三个北庭人向我展示的便是假的,我一时不察信以为是真还去抢夺,但在返回途中那印信在我怀中一直冰凉如铁,我便知有假——因惠王曾说过他钟爱和田玉触手生温,所以所用印信配饰皆用和田玉为料制成,断不可能是这等捂不热的粗劣材质。”
岳棠点头:“倒是细致。这么说来真的印信应当在北庭人手中,不过他们拿着也不甚有用处,除非是以雷行的手来行惠王的令。”她凉凉地笑了笑,“我还真想看看雷行有没有这么大的胆,拿个假的印信调兵遣将。”她略略思忖便道,“你将印信的模样和细节画下来给我,越快越好。”
雪怀凝着她:“将军的胆子这么大?”
岳棠哈哈一笑:“反正都是假的,看谁骗得了谁。”
雪怀微微一笑,说道:“但出家人不打诳语。”
“呦,这会儿想起来自己是出家人了。”岳棠走到他近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不追问你为何没有戒疤也就罢了,你还非要逼着我问吗?”
雪怀还未接话,常愈已经嚷嚷出来:“我说岳将军,你一个看起来温柔可亲的姑娘家怎么就不知道心疼人呢?人家不愿意说的事情为什么非要问?戒疤戒疤,就你懂的多?非要有戒疤才是真和尚吗?人家就不能有点难处才没有戒疤的吗,你真是……”
雪怀轻轻抬手阻住了常愈的抱怨,眼神沉定又清澈地看着岳棠,说道:“因为我师父认为我修为不够,难以为僧,所以一直不曾与我摩顶受戒。”他的微笑里似乎含了些苦意,“是我修行未成,所以……我是净空寺中唯一没有戒疤的和尚。”
他说话的模样语气仍是淡淡浅浅,那些苦意也似乎只是岳棠一时的错觉,就好像是明前雨后刚出芽的茶山,看上去满目清新却隐隐有略微的甘苦味道。
这甘苦很是浅淡,若有似无,但岳棠却意外地嗅到了。
她不喜欢苦,从吃食到心情一概不喜。
于是她铁了心要将这苦意搅除,不咸不淡地笑着趋近雪怀:“救治了这么多百姓的大德都不配为僧?”她凝着他的眼睛发笑,“大师,你是破了色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