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反复(1 / 2)
一时间气氛凝固到极致,不论哪一方无不是脸色剧变。
天音寺眼见他们主持普泓上人遭到云易岚暗算,可谓怒火冲天。这事情可不仅仅是普泓上人安危问题,此时普泓上人主持大阵封印兽神,若被打断再度放出兽神,那能否再度封印没人能保证。
稍有不慎就是天下生灵涂炭的后果,因此天音寺对于云易岚当然是充满了怒意,都快犯了嗔戒。
而青云门众弟子本就对焚香谷很不友好,虽然他们不是首当其冲的受到损害,眼见云易岚偷袭普泓上人,在场但凡有些正义之感的岂有不怒之理?何况此事关乎天下苍生,云易岚这时候却偷袭普泓上人,分明就是做了人族叛徒,与兽神沆瀣一气。
道玄真人虽并未开口,手中赤焰仙剑已然在他抛掷出玄火鉴后发出轻吟之声,显然接下来就要解决云易岚。至于田不易等青云门长老、弟子,更是怒气勃发,不需掌门下令就飞驰而至。
他们心里对于兽神的封印已经不抱希望,但是就算是死,也要把背叛人族释放兽神的云易岚拉入九幽地狱。
可是云易岚同样是怒气勃发,因为他看到玄火鉴的那一刻几乎是一股无名火涌上心头。
如果有机会,云易岚一定会大喊:“这是本座的玄火鉴!”
虽然目前时间紧迫,容不得云易岚振聋发聩的怒吼,但是他依旧忍不住转头怒视道玄真人,仿佛在质问,原来偷走我们镇谷之宝的贼人是你!
三方人马各自怀有不同心思,却止不住那一点纯阳之火即将落到普泓上人眉心。
在炽烈火焰的威逼之下,浑身散发金光的普泓上人身上不由滴下汗水,却没有丝毫动容。一方面他不敢妄动以免放出兽神,另一方面玄火鉴拦在身前,普泓上人哪怕未曾见过,也听见云易岚的高呼声,自然知晓这等宝物最是不怕火炼,如今挡在身前,必定能驱散云易岚发出的纯阳之火。
可是万万没想到,那纯阳之火在即将降临之际,忽然猛得升腾一般在刹那间绽放,几乎是间不容发就要将普泓上人彻底淹没。
就在众人于此刻各有心思之际,云易岚脸色变动,最终却整个人仿佛沉寂下来一般,伫立于半空之中,岿然不动。
“轰!”炽烈的热风席卷而来时,哪怕相隔甚远的众人都感受到那不可思议的温度让他们口干舌燥。
遑论直撄其锋的普泓上人,天音寺方向传来一阵饱含怒意的佛门梵唱之声,虽然还在几位神僧带领下保持着佛陀法相,但是声音之中透露出对于云易岚的敌视、对普泓上人的悲痛近乎溢于言表。
他们都在祈祷道玄真人抛出的那件奇宝能够保护住普泓上人性命,否则不论如何都要倾尽天音寺之力向云易岚讨个“说法”。
然而云易岚眼见数道剑光、佛光袭来,却无动于衷,伸出双手对着两边大喝道:“且慢!小弟出手相助,几位同道竟要害我不成?”
如此大言不惭的话语几乎让在场之人愤恨不已,可是首当其冲的道玄真人仿佛真的听见这话被打动,瞬间于空中止住身形。
而道玄真人这般做派引得周遭夹击云易岚的田不易和几位弟子都停了下来,视线下意识的看向身处火光中心的普泓上人。
这一瞥简直令在场之人无不讶异非常,既在为玄火鉴的奇异之处感到安心之际,也为云易岚释放的那一式纯阳之火而匪夷所思。
只见近乎玉白色的纯阳之火在绽放后发出幽蓝色光芒,宛如地狱的火一般要将普泓上人笼罩,可是细细一看,从始至终幽蓝色的火焰居然没有越过雷池一步,只是恰到好处的在普泓上人身前腾升而起,将空中蓦地出现的那一只手臂包裹其中。
黑气如同蒸腾的烟雾于空中不断扩散,原本完整的手臂刹那间就只剩下手掌,最后迅速化作一根手指。在距离普泓上人仅有毫厘之差的那一刻彻底变成了细若烟尘的黑气,然后无奈而绝望的轻飘飘地飞扬而上,最终化作不见。
如此一幕,大出在场之人预料。方才对于云易岚的斥责一下子哑火,众人无不面面相觑,仿佛在问,难道云易岚真没有害人之心?还是他见势不妙趁机收手?
“哈哈哈,道玄掌教误会小弟了。”云易岚可不管他人如何作想,轻松地展颜一笑,露出自信神色,接着反戈一击,根本不给众人留出质疑余地,迅速说道:“可是谁人不知玄火鉴乃是我焚香谷镇派宝物,自从百余年前被窃之后下落不明,不知道兄为何持有此物啊?”
此言既出,在场之人更加瞠目结舌,一下子被云易岚打了个不知所措。正如他所言,普泓上人所在之地此刻安如泰山,这位神僧没有兽神忽然袭来的巫术干扰之后迅速平定了先前封印的动荡,反而让浮于身前的那玄火鉴此刻显得极为突兀。
云易岚面色不改,可是气势扭转占据主动,朝着众人发难,质问道玄真人如何得来玄火鉴。而在场的其他人一时间也不好占据大义攻击云易岚,因为从方才局面看,人家真是出手帮助普泓上人。
哪怕许多人认为云易岚正是看到玄火鉴情知无法得手方才改弦易辙,那也没法剖开云易岚的胸膛看看他是否真心。倒是从现实而言,云易岚的确相助普泓上人镇压兽神,不论先前与青云门、天音寺有何龃龉,现在也是站在正道一方。
倒是道玄真人陷入窘境,他手中这块玄火鉴的来历本人并不知晓,乃是林惊羽向他汇报时交予。至于林惊羽为何交给道玄真人玄火鉴,又是因为林惊羽联络文博,而文搏此时尚且有事无法前来。于是就让林惊羽把这玄火鉴交给道玄真人,一旦到了危急时刻便能动用以解灾厄。
以道玄真人的智慧,当然不会轻信文搏,可是对方给出玄火鉴作为信物那又另当别论。这诚意上绝对无可指摘,更加给了道玄真人一张底牌,因此他才会答应联合之事。
只是事态的变化快过预测,云易岚忽然出手让道玄真人不敢怠慢。这时候必须保住普泓上人,因此道玄真人果断抛出玄火鉴相救。
也不知道云易岚是修为高深对于神通控制妙到毫巅在关键时刻刹住车,还是本就如他所言是为了帮助普泓上人。总之当云易岚出手驱散巫术,这场面立时扭转,不管大家心中如何作想,云易岚行动上绝对没留口实。
所以云易岚反客为主,大声质问道玄真人之时,这位青云门的掌门也一时间无从回答,甚至都不方便透露文搏给出玄火鉴之事——因为实际上道玄真人也不知文搏跟脚,那又如何清楚对方从何处得来玄火鉴呢?
道玄真人自己心里也在犯嘀咕,说不定这文搏就曾经和焚香谷有什么关系,说是叛逃的门人弟子也不是不可能。毕竟根据先前情报,文搏展露过一手极为精妙的火系神通,据张小凡所言极类玄火坛中所见。
云易岚傲立空中,睥睨众人,视线所过之处,刚刚还怀疑他包藏祸心的正道众人无不避过视线,新生愧疚。而占据主动的云易岚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飘飘然朝着普泓上人飞去,同时大声阐明自己意图:“玄火鉴乃是焚香谷一脉镇谷奇珍,绝不容有失,今日收回此宝,正是祖师保佑!”
显然,云易岚正是要取回玄火鉴,而他动作清晰可见也不急躁,倒是颇有几分堂堂正正的姿态。而能够阻止他的,论实力、论理由,目前仅有道玄真人一人而已。
然而道玄真人难得的陷入犹豫,以这位的果决在此刻都被云易岚迷惑住了。从道理上来说似乎不该阻止云易岚,因为玄火鉴这东西的确是焚香谷镇派宝物,若非事情紧急,道玄真人也不会当着云易岚的面抛出来。
但是关键坏就坏在抛出的玄火鉴没能起到大用,反而导致云易岚占据道理上的优势地位。
可从现实而言,普泓上人镇压兽神正在关键时刻,不论何人都不该干扰。所以道玄真人从现实角度考量,应该阻止云易岚。
两相冲突之下,道玄真人拿不定主意,可是眼见云易岚离着闭目念经全力镇压兽神的普泓上人仅有数丈距离,脑海中那股多年养成的心气还是占据上风——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云谷主且慢!玄火鉴尚有妙用,请稍安勿躁,事后还你!”道玄真人话语未落,手中赤焰已然化作一团流火率先越众而出,几乎刹那间就要横贯于云易岚身前。
这般举动,所有人为之侧目。不说道玄真人有几分真情实意,扣押人家宗门法宝本就理亏,现在居然直接动手?就连田不易这等对焚香谷绝无好感的人都有几分尴尬,心中暗道未免有些不顾吃相也就罢了,动手之后哪怕云易岚一时服软,事后也真要撕破脸皮。
只是谁都想不到,道玄真人催动赤焰仙剑拦截云易岚的举动看似不留情面,实际上还有保有几分震慑之意。然而云易岚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下脸上露出阴狠神色,听见后方仙剑破空袭来之声,彻底转变为决然之色。
“嗖!”恍如一团火焰迸发,云易岚身上红袍仿佛无风自动一样彻底点燃将他层层包裹,然后整个人身化作一团流星,竟是刹那间越过这三丈距离,来到了普泓上人身前。
“不好!”这下田不易再是后知后觉也意识到不妙,道玄真人更是怒目圆睁,万万没想到云易岚居然还藏了一手——先前他破去兽神巫术展现的实力并非全貌,此刻爆发出的速度简直骇人听闻。
赤焰仙剑的速度在此刻显得尤为缓慢,云易岚在万众瞩目之下伸出手点向浮在普泓上人身前的玄火鉴,还在大声喊道:“不孝子弟岂能坐视本门法宝丢失?!”
他这般作态在谁看来都不重要了,因为云易岚仿佛是为了抵抗来自背后的赤焰剑,身化流星出现在普泓上人面前的那一刻,就已经触动了道玄真人的逆鳞。
可是道玄真人的修为再高,剑再快,也因为一刹那的犹豫产生偏差,于此刻爆发出他自己都无法抵挡的后果。
云易岚好像真的没有对普泓上人有别样心思,只是轻巧的按在玄火鉴上,然后将其取下。
可是这小巧的一块玄火鉴仿佛打开什么致命的开关,先前稳定的局势为之骤变。
“云易岚,我必杀你!”道玄真人此刻脸上抽动,发出绝不该以他身份喊出的话语。但是没人觉得道玄真人所作所为有何不妥,因为很快他们同样意识到情况不妙。
在道玄真人洞察秋毫的视线当中,他最关注的普泓上人脸色刷的就变了,莫名其妙的整张脸就那么刷的一下黯淡下去,如死灰一般。
可是普泓上人竟似毫无所觉,掌中法印一变,大悲金轮忽然拔高而起,彻底融入到佛陀法相之中。
陡然间,金光内敛,整个金轮之上竟似乎变得透明起来,如一道霞光终于绽放,恍如流动一般的佛力从其中像是酝酿多时的火山,闪烁着无数金光耀眼的诸佛真言,彻底将方才还摇摇欲坠的法相稳住。
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唯独云易岚面色不变,笼罩在宽袍大袖下的手悄然变动法决。
然后,众人方才放下的心立刻悬空,因为他们看到了那片辉煌之中,忽地天地动摇,佛光动荡。这位方才沐浴在金光之中,看去如同仙佛般的僧人,此刻竟然面如死灰,气势止不住的下跌,然后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喷出一大口鲜血出来,染红了身前法宝金轮。
风悄悄止歇了,纷乱的天地安静下来,金光在摇曳飘零中轻轻消散。普泓上人嘴唇微微颤抖,身子似也踉跄了一下,向后倒去,后边法相等人早发出悲痛欲绝的喊声,却相距甚远无从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