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道理(2 / 2)
张家庄上的女子粗手笨脚,性格拘谨,见人就躲,寻常也没机会说上话。
张羽他娘呢,虽然也是女人,但却和月月她们很不相同,听月月她们聊天,说不出的清爽舒畅。
听娘说话,却是另一番家常滋味。
三女嬉笑,张羽也跟着笑,一口皓齿让三女看得更是垂涎三尺。
月月秋波流转,一对水灵眼珠一个劲在张羽身上游走,问道:“小哥,你是来找咱家哪个粉头?”
张羽不懂“粉头”何意,但是陪爹爹上过坟,知道坟头是什么,以为月月问自己是不是进城上坟,便说:“不找。”
三女都是一奇,齐声问道:“那你站在门前做啥?”
“等人。”
“等谁?”
“陆有德。”
阿兰道:“啊,是了,陆大人今晚在这安排筵宴,你是陆大人的宾客吗?”
张羽道:“不是。”
三人越听越奇,追问道:“那你等他做啥?”
张羽淡淡道:“杀人。”
此言一出,三女目瞪口呆,顿时无语。
月月呵呵笑道:“小哥,你可真会说笑,还嫌天气不够冷吗,拿这冰凉话消遣姐妹们。”
张羽眼神坚定,直视月月,道:“我从不说笑。”
三女见他目露凶光,立时吓得花容失色,噌地站起,一时间手足无措。
阿兰最是胆小,眼泪都快流出来,试探问道:“那……那你不会杀我们吧?”
张羽奇怪地看着阿兰,道:“不会。”
月月年纪最大,颇懂人情世故,急忙向阿兰和阿梅使眼色。
然后缓缓坐下,强自镇静道:“不就是杀个人嘛,你俩慌什么?别愣着呀,赶紧去给大爷添茶呀。”
一面伸手在桌底下暗打手势,让她们赶快去通知陆有德,一面继续道:“小哥,姐姐问你,你为什么要杀陆有德啊?”
阿兰和阿梅得到机会,立即离席,慌慌张张跑入后堂,大致讲了张羽衣着相貌,赶紧吩咐人去通知陆有德。
阿羽道:“他是害民贼,他欺负人,打伤了我爹。”
月月深知陆有德仗着叔父是县令,常年在县里作威作福,横行乡里。
即便是在春风楼,还经常吃霸王餐,每逢醉酒必闹事。
春风楼上上下下都怕他,暗地里称他小罗刹。
月月道:“那陆有德叔父乃是本县县令,你若是杀了他,不怕坐牢?不怕砍头?”
张羽道:“不怕,张飞和关羽也不怕坐牢,张飞和关羽也不怕砍头。”
张羽一心记着评书里张飞关羽的故事。
月月一怔,待反应过来,呵呵笑道:“小傻瓜,那是评书故事,做不得真的。
刘关张三兄弟杀了人,可以一走了之,四处投靠,可是你走的了吗?
你走了,你爹娘怎么办?
难不成,你想让爹娘陪你逃命一辈子?
你若真杀了人,官府必定追究,岂会轻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到时候就算你插上翅膀,还能逃到哪里?”
虽然同样的话,爹娘也说过。
但是爹娘的话,张羽听不进去,此时听一个陌生女子说来,他却觉得十分有理。
月月见用几句话稳住了他,心中一喜,又道:“先不说你如何逃命,眼下就你一人形单影只,那陆有德在武安可是兄弟一箩筐。
不是姐姐低看你,常言道‘双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姐姐担心你吃亏,别到时候人没杀了,反倒挨一顿棒揍。”
张羽道:“人多不怕,都可以杀了。”
月月又是一惊,心说:“你个小白脸有那么厉害?”
虽然暗自狐疑,但眼下凶人坐在自家店里,总是息事宁人为要。
赶忙道:“那可使不得!你想呀,他那些狐朋狗友虽不是好人,但也是爹生娘养,也有兄弟姐妹,如果就这么死了,爹妈该多伤心,兄妹该多难过,是不?”
张羽微微点头,道:“说得对。”
月月见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放下心来,展开她在风月场上的如簧巧舌,一连串劝说个不停。
虽说张羽是个聪慧之人,毕竟江湖经验尚浅,人情世故尚未开窍,见月月东拉西扯,说得有理,自己又无话反驳,怒气兀自消了三分。
又听月月句句扯上自己爹娘,心下越发害怕爹娘受牵连。
坏人冲着他来无所谓,若是发狠对付爹娘,爹娘哪里招架得住。
想到这里,越想越怕,一来二去,杀人之心顿减。
两人正聊着,突然街角人生喧哗,狗吠声四起,从街头一直喧嚷到街尾。
张羽仿如未闻,仍是端坐如常。
月月起身步出门外,放眼张望,只见风雪中,一众人声势浩大,吆喝而来,当先的正是陆有德。
众人手持棍棒铁链,牵着数条恶犬,月月生怕他们在楼里撕扯,装作一吓,惊呼道:“不好,陆有德来了!”
张羽听到“陆有德”三字,分外眼红,猛地起身便要出门。
月月伸手摁在他前胸,道:“记得姐姐刚才的话,想想你爹娘,千万不可鲁莽。”
张羽点点头,步出门外,凛然立于路中,盯着陆有德一瞬不瞬。
陆有德老远就认出张羽,仗着人多,胆肥怒起。
指着张羽骂道:“好你个兔崽子,阎王不登门,你自己来送死!
兄弟们,给哥哥放狗,咬死这有眼无珠的乡巴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