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六章 无依无靠(2 / 2)
她对他说:“韩一,你是一个好人。我恐怕时日无多,在深宫,无依无靠,以后就托你照顾了。”
可是,他终究没保住他,没保住那个如花如梦般女子的孩儿。
嘉祥太上皇坐在床榻上,闻听这个消息,一瞬间,好似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般,他缓缓扶着身侧的床柱,才勉强站起身来。
龙卿燝,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心头之患终于不在人世了吗?
毫无疑问,他其实是希望他死的,但是,这么多年,他却一直下不了狠手除去他。
而如今,他终于不在了,可是,他心底却没有一丝欣喜,反倒是好似被重锤击过,疼痛的难受,空落落的难受。
“抚宁王早在去劫刑场之前,就已经告知我们,万一他有意外,要我们击败夜龙承乾,扶持龙无忧上位。太上皇,龙无忧应该是您的亲儿吧!您若是不希望江山落到外寇手中,就请速速决断。”凤眠一字一句,冷声说道,言罢,转身从室内走了出去。
夜很深了,雪花无声从空中洒落,好似在祭奠着什么。
一片雪花,飘落到凤眠的眼角,瞬间融化,好似一滴热泪,顺着脸颊,蜿蜒而下。
砍斫,呐喊,杀与被杀。
毫无疑问,这场战事是激烈的。
然而,无论怎样激烈,它的输赢与涵霜而言,早已不重要了,她现在只想知道,龙卿燝到底怎么样了?
铁飞扬说救出来了,可是眼下状况,救着人肯定是闯不出去的。到底是救到哪里去了?
涵霜抬眸四处观望,眸光忽然凝注在刑部天牢最高的那处屋檐上,那里也有兵士在激战,不过因为是在最高处,是以人并不算多。
不时有兵士攻了上去,被守护在那里的人踢了下来。
涵霜心中忽然一滞,她顿住身形,清冷的弯刀停滞在半空里,一动也不动。
清妍的脸上,绽出一抹明媚的笑意来。
原来如此,救到那么高的屋檐上,高处难攻,夜龙承乾的人上不去。铁飞扬这个冷面,害的她方才担心死了。
一道凌厉的剑光斜刺里劈来,涵霜反手一刀,将来人逼退,借力纵身,施展轻功,从无数人的肩头飞一般踏过,向那处最高处的屋檐掠去。疏忽几个起落,她已经置身于檐瓦之上。
屋脊上团团守护的几十个兵士,武艺都不弱,看来应当是春水楼调来的精锐。他们神色凄哀,看到涵霜,脸上那一层沉痛更加明显。
涵霜拨开挡在面前的人,踩着屋檐上的积雪,一步一步,缓步走向他们环绕着的中心点。
屋檐上的雪好厚,踩上去传出“嚓嚓”的声音来,声声犹如划在她的心弦上。
那里铺着一条不知是什么人的披风,披风上面躺着一个人,身上盖着厚厚的狐裘。
涵霜唇边的笑意渐渐凝固,她蹲下身子,双眼直直地瞧着躺在那里的人,周围的声音好似都消失了一般,一瞬间,脑子好似空白了一般,呼吸凝止,她甚至没有察觉到身上从伤口出沁出来的鲜血,也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她不敢欢喜,怕那欢喜被现实惊碎;亦不敢哀伤,怕那哀伤带来可怕的结局。她只能让自己的心空空如也,一步一步,朝那个方向接近。
漫天飞絮,似花飞花,无声地飘落。
披风那样单薄,躺在上面的人,如何经得起这样的寒冷。
涵霜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缓缓掀开盖在那人身上的狐裘。待涵霜看清了狐裘下的人,她蓦然瞪大了眼睛,再也无法相信眼前这一幕。
泥血斑斓的衣衫已化成一条条的碎布,好像是被鞭子抽烂的,再也看不出本来的颜色,血凝固成坚硬的暗红,浸染着破碎的衣缕,黏在那人身上——或许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只是一团没有生气的血肉,还勉强保持着人的形状。
无法蔽体的破衣露出的肌肤层叠着千百处伤痕,烫伤、鞭伤、刀伤……满目所及,全身已没有一处完好。
墨发,大约之前是湿的,已和着血水,一起冻成薄薄的冰壳,连同飞扬的雪花,遮住了他的眉目。
涵霜颤抖着手指,小心翼翼将那层积雪和红冰抚落,展露在她眼前的,是一张烫伤遍布的脸,根本就没有一处完好的肌肤,辨不出本来的面目。
这个硬邦邦的,血肉模糊的,没有气息的人是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