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倒霉的奉天殿和倒霉的王公公(1 / 2)
万历躺在榻上微眯着眼,今儿天气闷热,万历最是畏热,一到夏日心情总会格外郁躁,到了这个时令乾清宫的冰块就从没断过。
这两天万历的日子过得格外惬意,天气与往日一般闷热,但福王的到来让乾清宫多了几分生气。
福王小心翼翼地摇着扇子,生怕手上的劲头轻了重了让父皇不适,从来没有伺候过人的福王笨拙中透出几分真切,额角似乎见汗了。
看着这个最疼爱的儿子一副小媳『妇』儿的做派,万历心头热乎乎的。
“歇息一会儿吧,你在洛阳可没有遭过这份罪,手酸了吧。
呵呵,宫中有窖藏的冰块放置,为父还挺得住。”
这一刻,万历是敞开心扉的,这个儿子已经注定不能继承大统,失之桑榆收之东隅,福王便得到了万历几乎全部的父爱。
福王作势擦了擦额角似隐似无的汗,笑道:“这可不行呢父皇,屋子里气不畅,没有了风父皇就会胸闷。
儿臣不累,最累的日子还是在洛阳啊,头两年儿臣日里夜里满脑子念想的全是父皇和母妃。
我想着父皇从前牵着我在紫禁城转悠的日子,我也想着母妃说过待我成亲后,带上孩子一起为列祖列宗上香的场景……
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了,这两日能够在父皇和母妃膝下尽孝,儿臣便是立时死了也值了,为父皇呼扇……这是儿臣梦里才有的福气呢!“
福王一手抹着眼角含泪带笑,一手依然不停歇地扇着风,哪里还看得出当街抽打校尉的跋扈。
万历只觉心头抽搐不已,他一把抓住了扇头喝道:“够了洵儿,这些年你受了不少委屈,论起源头,为父才是罪魁祸首啊,苦了你了……”
福王低头眸中划过一抹狰狞,抬起头时却是面『色』惶『惑』道:“父皇说得哪里话来,我与皇兄的事原本便是祖制所定,父皇与母妃为儿臣做的已经够多了,倒是儿臣见您二老身体日衰却不能常日伺候……
儿臣痴活三十年,末了却作出这等不孝之事,儿……”
父子二人说到伤心处不由得相顾茫然浊泪长流,如果顾子轩能看到这一幕,看到这一对胡子拉渣的父子无语泪两行的德行,定然会吐干净了隔夜饭。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见过能装的,没见过福王这么能忍的啊。
万历毕竟是九五之尊,如此伤情的时刻怎能长久流『露』,他仰天长长吸一口气淡淡道:“你我父子相别数载再相见已是岁月荏苒,这两日我过得很开心,这是你离京以后为父最开心的日子。
昨晚我还喝了一两黄酒呢,可把御医吓得不轻,今儿一早你母妃把我好一通责备。
昨儿脑子微醺,为父心头却是敞亮通透的,能够再见一面,你我父子得天垂幸啊。
奈何今次一别,你我父子恐再无相见之期。
我恨呐,最是无情帝王家,我连最疼爱的孩儿都不能长留膝前尽孝,哈哈,哈哈哈哈……
那群圣人门生们口口声声以孝治天下,可他们弄出来的这一套祖制,却是生生让朕父子不得阖家承欢团团圆圆,这算是哪门子的仁孝治天下?”
福王让万历的控诉勾起了深藏的委屈,他识海里另一个小人儿疯狂地大骂万历,如果不是你这个徒有其名的至尊,如果不是你爱惜羽『毛』,如果不是你毫无担当,我这个堂堂的贵妃嫡子,怎会输给一个卑贱的宫『妇』之子?
他是真伤心了,眸子里闪烁着疯狂的恨意大哭道:“父皇能够念想着儿臣,儿臣便是天大的委屈也值了。
可恨那群道貌岸然的东西,他们让天家骨肉分离,自个儿却是儿孙绕膝三世同堂,羡煞旁人呐,这便是对皇家欺之以德了!”
万历从儿子的眼神里看出了父子俩对文官的“同仇敌忾”,怅然道:“祖宗也是这么一辈辈过来的,皇祖父曾训示臣工‘朕有三德,曰慈、曰俭、曰不敢为天下先’。
成例在前,朕不能做那个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不孝子孙啊。
洵儿你不必担心,你大哥纵有万般不是,但说起来他却是个心慈的『性』子,你在洛阳安生过你的神仙日子,太子他日后定然不会寻你的晦气,千秋富贵还是无虞的。
明儿你就悄然回去洛阳吧,你入京的事儿瞒得住一时可终究不是长久的法子,一旦让那群御史嗅到了风声,我就该头痛了,你和你母妃也会不得清净。
洵儿呐,你这一去……”
可怜的皇帝陛下至今还以为福王入京神不知鬼不觉,浑不知朱常洵这个畜生啊,他进京的第一天已经戳破了窗户纸。
呸,曰慈、曰俭吗,就曾祖父那个我生前活得神仙逍遥,哪管他死后洪水滔天的『性』子,他也有脸说这话。
当年海瑞可是公然上书痛骂“嘉靖嘉靖家家皆净”,您跟着曾祖父还能学着好了。
我的好父亲,您竟然没有一丝的念头考虑换下大哥那个废物吗,我虽不才,不过论及治政理朝哪样不比大哥强,那么一个迟早死在女人肚皮上的货『色』,您竟然毫不动摇地支持他,儿臣……不甘、不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