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小年夜（1 / 1）
小年夜，宫门开。
皇家内殿邀月殿中，只有朝中重臣、功臣才会有机会进入，能与东玄之主共同品饮共飨。三品外，在邀月殿外候。五品外，则各自在家中共庆。
苏离与白落衡共同入的场。毕竟得表现得琴瑟和鸣一些，才不至于煞了这团圆风景。只是两人共坐，却始终没有交流。苏离此番，正经端坐，让人挑不出一丝错处来。她眼睛不知盯在何处，始终平视着前方。桌上的美食也不再入眼。
大殿内，皇帝与皇后在正座上，邀请着众人共饮。苏离端起酒杯，随着众人站起来，说完各种庆福之语，与帝后同饮了一杯酒。这酒很清冽，也很辣，是苏离不太喜欢的。饮酒完毕便是这小年夜的开端。美其名曰君臣同乐，左不过是为了融洽关系罢了。
重新坐下，又有身边宫侍将两人酒杯重新斟满。苏离扫了一眼，她却并不想再喝。身边没有满月，苏离觉得空落落的，即使这宫侍看起来十分得体。苏离重新审视了一番对面，不巧的是，对面正对着言书。如此苏离才反应过来，方才自己一直在发着呆，才没有注意到，对面那人一直在盯着自己。言书看到她眼中重新回了神，便举杯向她致意。苏离却没有回应他。这样的形势局面，不回复便是最好的回复。她不想让旁边这个人，又抓住她的不是。躲开言书的目光，又撞见了苏夫人，着实令人血气上涌。苏离不再坐着，转而偷偷离了席。
出门后，才见到守在外头的满月。拿了满月提前带来了披风，又吩咐了她不用跟来。“我就走走，不去远处。我就想，一个人待会罢了。”满月不再说什么，默许了她的要求。满月看着她披上赤红色的披风，逐渐消失在眼前，又不敢跟过去。
天还未黑透，苏离还是能隐约看见这宫内景象。广阔、华丽，这里的一砖一瓦都经过精雕细琢，一方一位都经过算学考究。这里最令人向往又最令人窒息——处处都有高耸的宫墙。外头的人不知道里头，只是想象着里面的金石玉瓦；里头的人知道外头，却再也无法重新融回到外头的自由天地。其实自己，也是一样的。将军府也是金圈笼，关着苏离这只被拴住脚的飞鸟。答应了满月，自己不会走远。可是眼下，自己也不知道这算不算远，只是听见邀月台那边的乐声，渐渐有些模糊了。
入夜后，四处都掌起了灯，苏离戴上了兜帽，尽量避开那些宫侍。她蹿进一道回廊，这回廊很长很长，曲折环绕。右边墙壁上有着形态各异的漏花窗，每向前走，每扇都不一样。在烛灯的映照下显得更加雅致不俗。忽然间，苏离听见似乎有着猫的叫声。她停下脚步，仔细一听，却再没有听见。待她再次迈开脚步，却又听到了猫叫声，有低沉，又有尖锐，混杂在一起显得错乱不堪。这次她确定，确实是有的，而且不止一只。想着不宜久留，赶紧迈开腿跑起来。可还未跑几步，苏离又停了下来。眼前出现的两只猫，着实讲她吓了一跳。
两只猫皆已经分不清是何种花色，只是浑身都脏兮兮的。它们盯着眼前这人，或许是在等待着这人会送些什么食物过来。可是不巧，苏离现在身上一粒米都没有。这些猫看起来像是饿极了，时不时喘着粗气，又缓缓向人前靠近。苏离瞧见不妙，赶紧折回。可身后也已经同样被两只野猫围堵住。纵然她从未养过猫，可是还是能分辨出来，这样的野猫绝对不是温顺的。苏离见着手边的洞门，也不管是通向哪里，赶紧蹿了过去。几只野猫见人跑掉，也赶紧追了上去。
皇祠内，广陵将其他宫侍都谴了下去。他明白凌王每每在这里时，总是烦恼被其他人叨扰。而殿下放弃小年夜这能与各臣往来的如此好的机会，选择来守皇祠，却也是令广陵无法明白的。“殿下，您也守了这些时候了，该去邀月殿了。现下维王殿下指不定在与谁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呢。”广陵终于忍不住向凌王提议道。
“我就是懒得见到他，才选择避之不去的。他与谁又达成了共识，好让父皇看见？他才没有那么傻。该收揽的他早就收揽过了，现下无非就是在尽量表现出一个贤德的样子罢了。我还不如在这里得一个清净。”凌王跪在堂前，闭着眼道。“那殿下要不要用些晚饭？你可是从午时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了。”“先祖面前，不可妄语。”凌王制止住他。
“是。”广陵又老老实实地闭了嘴。沉默一会，凌王又压低了声音道：“你去吧。”广陵读懂他意思，便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殿下终归还是心软的，明白自己此时已经腹中空空。
谁知才离开不到一刻钟，就又匆匆跑了回来，并且还迅速关上了门。“你怎么了？莫不是被抓包了不成？”凌王带着些讥讽的语气道。话音刚落，又听见了许多野猫的叫声，凌王这才转身。可他见到的却并不是广陵，而是一位红衣女子。那女子神色紧张，示意他莫要再说话。凌王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素衣，又看了看她那件赤红色的外袍，对比十分明显。也不知她究竟是谁，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着赤色入皇祠。
良久，外头声音渐渐消散，那女子又将门开了一道缝隙，后又稍稍松了口气。“你是谁？”凌王在她身后问道。女子转过身，反而打量了他一番道：“你又是谁？”见她确实疑惑，想来并不是这宫内人。“我是守这地方的人。你究竟是谁？竟然敢私入皇祠？非但如此，还身着赤色进来，你可知你这是大不敬。”“你别说，就没人知道。”那女子答道。
凌王重新审视着眼前这人。她衣着不凡，应是高门人家里的。只是这赤红色一般来说，穿在人身上都未免俗气了些，可眼前这女子却因为赤红色显得她更加灵动有生气。而且身段欣长，走路带风。她眉眼清澈，妆容也精致，在昏黄烛光里有些过分亮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