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蒙唐（1 / 2）
小弟子好不容易得了这么个差事，虽然是师兄们不要了的任务，可他并没有心生不满，尤其是今天见到了这么多人以后，他更加确信自己是得了上天眷顾无疑。神殿里一点也不好玩，师兄们都忙着继承祭司的衣钵，为此每日都在大祭司那里殷勤守候，但愿大祭司能看到尘世的自己。
能得到大祭司的青睐的话，意味着以后也能坐上神位，站在那个被万人敬仰的位置上，更能得到祭司的都独门秘术，大祭司呼风唤雨的本领可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可以见识的。在那青云蒙雾之中，大祭司仿佛就能够破云而出，腾云驾雾而来。那是蒙唐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大祭司。
天空飘起不寻常的雾气，朦朦胧胧的只听到有窃窃私语的声音。蒙唐那时不过六岁，被家里人带到乌蒙山上去看大祭司的施法仪式，当初他还不懂得命运，早已经被安排好了一切。只等一个契机，就可以开始这一切。命运像个齿轮，缓慢地开始，随后不断加速，永不终结。你只能在这命运的风浪中，睁大双眼，看着自己的一生，还要与之搏斗。
就算已经知道了结局，你还是要做出这样的选择，这对人生来说，是痛苦的。小小的蒙唐心中并没有对神殿的向往，家人告诉他神殿是个十分气派的地方，充满着一切不可置信的事物。听说祭司也会招收新的弟子，从中培养出下一代祭司，但凭着这个，周围十里八乡的村民都赶着要去做神殿祭司座下的弟子。不为别的，光是这样一个惹人艳羡的头衔，就值得炫耀一辈子了。
的确，在大家眼中，祭司就是深不可测的神的委派人。要是待在这样的仙人身边，保不齐久而久之也能沾染上一身仙气，从此遗世独立，再不为尘世所累。
蒙唐哪里来的这么透彻的感悟，他是被家人用一块糖骗上去的。具体的情节他已经记不太清，只不过那人好似真的能够呼风唤雨，还能凭空幻化万物。这一点他确实深有体会。大祭司排风布雨的样子他想不起来，可是他确确实实幻化出了仙鹤，那仙鹤救了他一命，他也因缘际会进了神殿。
那天慕名而去的人很多，为了近距离地观察那祭司，大多数人就待在一处，那里能够更加清晰地看到，祭司的神颜。祭司没有露面，不过一道清瘦挺拔，衣袖飘飘的模样已经让人们疯狂。
“没有想到祭司这般年轻！”
“真是年轻有为啊。”
“祭司，可以收下我家孩子吗。”
祭司没有回答，他的眼，就看着那天。他的手，就指着那云，他的声，就对着那片蓝色。于是，蓝色的天变成了灰色，云朵凝聚在了一起。大祭司轻轻挥手，念着人们听不懂的话语，人群一片寂静，他们正享受这天籁之音。只见大祭司收了手，又跪在山尖，恭恭敬敬地又说着什么。人们说那是在与天神对话，也可能是与龙王说话，总而言之，人们也跟着齐齐跪下，蒙唐跪在人群中也不敢开口说话。他呆愣着看着地上的蚂蚁，蚂蚁从他的手指上爬过，没有咬他。蒙唐认真地看着一串蚂蚁一只接着一只地从他手上爬过，他的视线也跟着那群蚂蚁越走越远。
刹那间，他觉得头顶被什么砸中了，有几颗雨珠从他的发上落下，继而打湿他的手背，他的衣袖，湿润了他正跪着的土地。
“下雨了！”有人不可思议地开口。
蒙唐的两只耳朵被众人的喜悦所填满，他揉着已经有些麻木的膝盖，小手捶捶打打。雨不断落下，脚下的泥土越来越湿润，道路渐渐变得打滑。那祭司不紧不慢从山尖上退下，众人跟着他的脚步，在他身后为那个神仙一般的人保驾护航。更为重要的，还是想要让那祭司可以看上自家的孩子。
人声鼎沸，村民不断地向那一处汇聚。小蒙唐被卡在人缝中，已经无法呼吸。到处都是比他高的大人，小蒙唐感到窒息。于是他偷偷走到了边上，那里人更少。也不必担心被那些大人挤来挤去。
不过，蒙唐还是没有算准，他走的那条道上，离悬崖只是一步之遥。泥土湿润，谁也没有注意到这里还有个半大的孩子，饶是蒙唐的家人也还没有发现蒙唐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蒙唐栽下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是发懵的，他手中那块家人给他的糖块还没有吃完，他我这糖块，在陡峭的山路上跌落而下，如果不是那人，谁也不会发现有个孩子正面临着生死危机。
蒙唐一直相信是祭司救了自己。当他乘着仙鹤而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做梦。梦里的他也能腾云驾雾，万物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一次奇妙的经历也注定了蒙唐要去到神殿。蒙唐的家人自然欣喜万分。小儿子失而复得，又得了这么一个好的归宿。就这样，蒙唐就被送进了神殿。
万家人投来羡慕的眼神。蒙唐不知所措，一只握着糖块的手不知该放到哪里去，是否要跪下来说话呢，要说些什么呢，那个仙鹤是他的宠物吗，他能够呼唤万物吗。蒙唐脑袋里充满了疑惑。他要做这人的弟子吗，可是他天资愚钝，为什么会选中自己呢。
在懵懵懂懂的年纪，蒙唐就在偌大的神殿中度过。虽然干着还是如尘世一般的活，不过祭司从来没有为难过他。虽然也没有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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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秘密不是蒙唐的秘密，而是属于大祭司的秘密。
我，好像生来就被赋予了这样的命运。
高处不胜寒，我站在这个位置已经数十年。
原来不过二十年吗，怎么感觉过去了那么久。成为这样被安排好的人，做着被安排好的事情，日复一日重复着同样的工作，他厌倦了这样的人生。生来神力，注定要走上这样与众不同的道路，注定孤寂的世界。
那个孩子，也是如此吗。
救他的不是自己，而是他自己天生的资质。那仙鹤是自己去救这孩子的，与他没有半分关系。这一刻他存了一些私心，要让这个孩子成为祭司。他生来注定是无法平庸的。就连他也没有那样的幸运，这孩子就是上天派遣来的使者。
如果把这一切都交给这个孩子的话，那他是不是就可以解脱了呢。他可不可以从这个被人自定义的神座上下来，回归人世中去。
人啊人啊，总是对自己拥有不知足，总追求着那些虚无缥缈的不属于自己的事物。就像月亮总想拥抱太阳，太阳永远追逐星星一样，他追逐着一个不可能的理想。
我把记忆都珍藏，只是为的有一天能再见到你的时候，与你一同开封。
能再等一等我吗，让我的眼神能够追得上你的足迹。
等到让这个孩子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那他也不算辜负了师父。神坛上本不应该有他，他不想要这种生活，那个孩子看起来也是这样。不喜欢这样高高在上的感觉，给他最苦的活，他也乐在其中。蒙唐的心不在这里，在外面。在云端，在那一花一叶，在那人情中，反倒那些没有天资的争着抢着要坐上这个位置。
这便是人生的道理吗。这般看来，简直好没道理。如果能自己选择的话就好了吧。可是又怎么会如他们所愿。
万事万物都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个世界谁都没有例外。蒙唐有他的无奈，却不得不担起这个担子。救他一命的是上天，他自然也要回报上天的这一份恩泽。
这世上有几人又能真正的逍遥自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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