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成亲 (一)(2 / 2)
那是一面极为精巧的铜镜,背面刻着缠枝连纹并鸳鸯戏水,柄上的并蒂莲藤蔓缠绕着,蜿蜒到镜面。
墨言拿起铜镜,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手不由自主的抚上镜中女子的脸颊。
从没想过,小小的一枚铜镜,竟会是如此清晰,几乎将她所有的犹疑与不安,一一显露。
墨言歪了歪头,咬着嘴唇,看着镜中的女子同样贝齿轻轻咬住下唇。松开了牙齿,皱了皱鼻子,夸张的张大了嘴。
镜中的女子也同样咧咧开了嘴。咦,好丑。
墨言勉强恢复了神情,仔细打量着镜中这个陌生的女子。
女子的眉毛被重新修整了一些,不再显得英气十足,而是眉眼柔和。特意被勾画过的眼睛,拉出浅红色的眼尾,显得格外妖娆多情。
珠钗摇晃,一朵半开的鸢尾被绘在眉心,越发勾勒出与沉默寡言的她平日里完全不同的风流婉转之意。
难得的一身蹙金双层广绫长尾鸾袍,下罩曳地飞鸟描花长裙。长长的衣摆铺在地上,华美的吓人。
这人,长的好像她啊。是她,又不是她。
凝视了片刻,还是无奈的承认了。
嗯,陌生的妆容,陌生的服饰,这居然真的是她自己。一切逼真的难以想象,却又如此的不容置疑。
迅速扣下镜子,不安的双手反复摩挲着衣角。一大早就被叫起来梳洗打扮,反正她也化不明白,就干脆一动不动的任由她们摆弄。成果嘛,居然还可以接受。
算了,反正只是象征性的成个亲罢了,没必要搞得那么隆重,大概差不多就可以了。
轻轻抿了抿嘴唇,这嘴,涂的也太红了吧,像血一样。
墨言抬手,刚想擦掉一点口脂,被木槿瞬间握住了手腕。
“小姐!”一旁盯着她看了半天,生怕她悔婚或者自尽的木槿用力将她固执的举在半空中的手放下来。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木槿一边假笑着,一边努力将桌面的剪刀推的远一些。
墨言翻了个白眼,至于吗,像看着贼似的。她还没那么脆弱,得多傻才会一个冲动就真的去寻死啊。放心她钱还没花够呢,不会想不带开的。
轻声叹了口气,“唇,太红”。
“哦哦”,木槿点了点头,假装没听懂的样子拿起胭脂盒,替她又补了一层刚刚蹭掉的胭脂。
“很好看的,小姐。你要相信木槿的眼光”。墨言一动不动的盯着木槿作孽的手,眼光里带着丝毫不加掩饰的怀疑。
相信?等你们这些人把她的脸涂成猴子屁股的时候,她就真的该自尽了。默默歪头躲过,将未等想出个理由混过去,就听见门口有声音响起。
“小姐,全福太太来了”。门外的菖蒲说着,推开门将人迎了进来。
喜气洋洋的全福太太拱了拱手,圆圆的脸蛋在红金色衣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喜感。
她拱了拱手,代替行礼。然后说着好话拿起梳子,一下又一下的替墨言梳着如瀑长头发。蓬松的长发弯弯曲曲,在梳子下逐渐光滑柔顺。
“一梳梳到白发尾,二梳白发齐眉”,墨言听着全福太太的低声细语,恍惚间竟然看到阎浚那张苍白冷峻的脸。
闭上眼,摇了摇头,想把他从自己脑海里赶出去。
再次睁开眼,定睛一看。靠!居然真的是那个小白脸!不是,马上要大婚了,他不应该在来的路上吗?他在这儿搞什么,这亲不结了?
墨言想了想,顿时有些坐不住了。
“九梳乐膳百味,十梳百无禁忌”。
没等梳完头的全福太太把梳子从她头上放下来,墨言就开口示意,“接下来还有哪些需要做的吗?如果没有了,可以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抱歉”。
木槿看着小姐有些不耐烦的神情,怕她一时烦闷。倒也不敢劝,只是送着全福太太连同其他侍女一起出去。
墨言看着她拉紧房门后,还没等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似叶如风难吹雪,最是无情也动人”。某位少年嗓音轻柔,墨言闻声转过身去,不经意间乌发飞扬的样子,正好落入他含笑的眼中。
说着轻巧的跳下房梁,落在她面前。身着同款的蹙鸾华服,绣着的墨色云纹隐隐约约有些化龙腾空的意味。云纹抹额束住光洁的额头,也遮住原本凌厉的眼光。
“你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差错吗,还是”。少年上身靠近,身上清冷的味道太过浓烈,墨言几乎不敢抬头看他,声音越说越低。
“只是一时兴起,想来看看夫人罢了。嘘”,阎浚伸出手指轻轻的搭上她的如血红唇,墨言一个激灵,僵直的站着,仿若脚底生根。
他,他他干嘛?他手往哪儿放!这是什么行为!登徒子,这是登徒子!张口就想高声喊人,却又一瞬间合上了嘴巴。
不对,今日成亲。她院子里满是下人,要是真的喊出声,如何解释?
难道,说她即将成亲的未婚夫,欲对她行不轨之事吗?谁会信?
他是故意的,故意算准了时间过来的。视她满府上下的侍卫与无物,居然来去自如?
他这分明是挑衅,红果果的挑衅!一般废物,白给他们发钱了,哼,玩忽职守,连个人都看不住,下个月的月钱减半!
院子外的侍卫大哥心累的哭出了声,他可即将是主子您的夫君啊,他要去见自家娘子,谁敢拦啊!拦住了不让他进,他要是吹枕头风,他们扣钱。拦不住让他进了,他们还扣钱。哎,当侍卫实惨。
下个月月钱到手后,待管家讲明扣钱的原由,领头唯一成亲了的侍卫大哥请假了一日。
回家专门打了他儿子一顿,揪着他儿子耳朵语重心长的教育他,不好好学习就只能当给人家侍卫,劳心劳力还扣钱的下场。
后来他儿子发愤图强,日夜苦读,终成一国重器,此乃后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