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天崩地裂了(1 / 2)
那天晚上,我拎着行李,路过李家的铺子,李爷爷正坐在门口,摇着扇子,呆呆地看着街上的行人。自从李霄王死后,店铺一直是关着的。李爷爷看见了我,挥手朝我打了个招呼:“小涟啊,考得怎样了?”他手里拿着蒲扇,缓慢地走下阶梯。他比之前苍老了许多,昔日炯炯有神的眼睛布满了血丝,眼睛里似乎一直在流泪。
“还可以。李爷爷,最近还好吗?”我停住了脚步看着李爷爷。
“就这样吧,能有什么办法。哎。”他摇着蒲扇,欲言又止,最后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别过脸轻声对我说道:“孩子,快回家吧。”说着泪水从长满皱纹的眼角滑落。我想安慰老爷爷几句,但却不知道说些什么。我踱着步伐,朝家里走去。
我跨进院门,院子有点凌乱。
“妈。”一进院子我就大喊,大厅的门紧闭着。妈妈从屋里跑出来,开了大厅一侧门,她脸色疲惫,布满了哀愁。她见到我,努力地挤出笑来。
“奶奶去姨妈家这么多天都不回来啊?她再不回来这菜和花就要死了。”我朝四周看了看,奶奶平常整理花草的工具都整齐地摆在墙边,花草倒是蔫蔫地垂着头。
“先进屋,妈跟你说。”妈妈走过来从接过我手中的行李,搂着我的肩膀往里走。她扭过头,拿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
“妈,你怎么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住了我。我直直地站在原地,不敢往里走。
“矜涟,考得怎么样?”爸爸脚上穿着拖鞋,从屋里出来。他没有笑,脸色异常凝重,我从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悲伤的光芒。
“你们都怎么了?”我不安地看着他们,我预感到肯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不然他们两个不可能这么憔悴和难过。我往侧边一站,透过父亲身后的缝隙,我看到大厅里摆放着奶奶的黑白相片,旁边还点着红色的蜡烛。我的泪水瞬间涌了出来,我感觉嘴很酸,想说话却说不出来,半晌才我吐出来两个字:“奶…奶…”我的鼻子发酸,全身都在颤抖着。
爸爸和妈妈彼此看了看,妈妈背过身去。爸爸静静地看着我,他用手背抹了抹眼睛,然后擤了擤鼻涕,声音沉重地说道:“你奶奶她…”说到这里,他背过身,抬起头,哽咽着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不可置信地摇着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声音嘶哑地喊道:“奶奶她…”好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我的喉咙,让我发不出声音来。我的嘴和脸在发麻。妈妈把行李放在地上,走过来抱着我,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痛哭道:“矜涟,你听妈妈说,你奶奶摔了一跤,过世了,她没有受罪。你已经长大了,你要坚强一点。”妈妈说着趴在我的肩膀,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我使劲地摇着头,不敢相信妈妈的话。我挣脱了妈妈的怀抱,瞪着眼睛大声喊道:“不可能!我…”我声音沙哑,过了几分钟,大口大口地呼着气,才说出话来:“你不是说…奶奶…去姑…家了吗?”我哭嚎着,浑身酸软,从未有过的刺痛让我跌坐在地上。妈妈伸出手去扶我,但她也因为悲痛而瘫倒在地上。“孩子啊,妈妈也不想骗你,可你在高考啊!”妈妈哽咽着,声音里充满了凄苦和无奈。
我大口吸着气,等到我缓过劲来,我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妈妈冷冷地问道:“奶奶…什么时候摔的?”
妈妈只顾抹眼泪,爸爸一只手撑在墙上背对着我。一会传来爸爸悲痛欲绝的声音:“你回来的前一个晚上,你奶奶半夜起床上厕所,摔了一跤,在医院待了两天就走了。”爸爸说着不停地咳嗽了,他头上的白发随着他的咳嗽在风中跳跃着。
“那…那天…我回来…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我捂着胸口,痛心入骨,明明还可以再见到奶奶一眼,却不敢相信就这样和奶奶天人永隔了。
“矜涟,我们也没有想到奶奶会去世,以为在医院会有好转,想着等你高考完再告诉你也不迟,爸爸也不知道,奶奶会…?”爸爸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又羞愧又痛苦地看着我。
“难怪那你们一个个催我去上学。你们就是恶魔!”我感觉胸口痛的透不过气。听着爸爸的解释,我气得胸口鼓起来,感觉肺要爆炸了。我的悲痛立马化为恨意。我浑身发抖,咬着牙,用力地从地上坐起来,身体因为气愤而摇摇晃晃着。我像一只发了疯的狮子,指着爸爸大吼道:“就算我不能安心考试,我可以明年甚至是后年再考,而你这么做,我连奶奶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你觉得这样我会一辈子心安吗?你是畜生!混蛋!”我气得跳起来,双脚狠狠地跺着地。我将肩膀上的书包扔在地上,使劲地踢着,一边踢一边直呼指着爸爸骂道:“番耀祖,你会遭报应的!”
“你!”父亲气得颤抖着手朝我奔过来,走到半路被妈妈拦住。妈妈跪在地上抱着爸爸的大腿哭嚎道:“你忍着点吧,孩子都伤成这样了,你看不出来吗?我跟你说不能瞒着她,你不听我的。她打小就跟着她奶奶,比跟我们还亲…”妈妈哭得死去活来,双手紧紧地拽着爸爸。
“她痛,我们就不痛吗?孽障东西,还敢骂我畜生!番矜涟,我告诉你,我们这么做也是为你了你好!要不是看在你妈的面上,我今天非揍死你不可。”爸爸那面色黑青的脸接着转为红色,脸上青筋暴起,嘴唇颤抖着,他的食指颤抖着指着我说道。他紧紧地闭上眼,仰起头,脸因痛苦而抽搐着。我看见浑浊的泪水肆意地在他脸上流淌着。夕阳的余晖撒在他脸上,那布满皱纹的脸,显得那么沧桑和痛苦。许久,他才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我说道:“番矜涟,我告诉你,就算我告诉你奶奶重病在床,你知道了又能如何?她已经不省人事了!”
听到这里,我忍着痛朝我父亲吼道:“你懂什么?你们每次都口口声声说为了我好,什么事情都爱替我做决定,可是你们考虑过我的感受了吗?我是个人,不是个机器,也不是你们的布偶,什么事情不需要你们做决定!尽管奶奶不省人事,但我可以陪着她,我可以好好和她告别,至少我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你把我见奶奶最后一面都给剥夺了,我恨你,我恨你!”我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们都以为这是善意的谎言,可是,你们永远不知道,这是最致命的伤害!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们!”
“你…”父亲指着我的手不停在颤抖,接着他哇一声哭起来,用手拍着自己的大腿不停跺着脚道:“我是造了什么孽,生出来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他嚎哭着,脸上的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是我造了孽,有你们这样的父母!”我撕破喉咙喊道!
“番矜涟,你不要给脸不要脸!”父亲脸色黑暗,眼睛睁得圆圆的,呵斥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