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沉沉(1 / 1)
舞台剧小姐一声惊叫,跳开去。同时,余庆儿叫道:“你干什么?”一扭身挡在舞台剧小姐身前,哆嗦着道:“小姐,你没事吧?”躲到了余庆儿身后舞台剧小姐好像已经冷静下来,吩咐道:“小万儿,余庆儿,把这厮给我拿住,别让他跑了。”
看见小万儿闻声从软轿里出来,安亭溪跳开一步。她看了看眼前的三个人,又扭着头左右看了看。右边是荷花塘,左边的湖水在夕阳下晃得安亭溪睁不开眼睛……忽然,安亭溪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包括她自己——都大吃一惊的举动来,她纵身一跃,跳进左边的金色池塘里去了。
“小姐?”余庆儿下意识地抬手用袖子挡了一下安亭溪跳进湖中溅起的水花,一脸惊讶地看着舞台剧小姐叫了一声,等她的吩咐。舞台剧小姐盯着湖面上安亭溪落水时产生的水纹一圈圈扩散开来,渐至消失,才抬起头来,道:“不管他,去看看綦公子怎么样了?”掀开轿帘的同时,口里一边吩咐道:“小万儿,把轿杠上的桶取去打些水来。余庆儿,把毛巾递给我。递綦公子擦擦脸。”
小万儿应声去了,余庆儿听了,忙道:“小姐,还是我来吧……那小哥不会有什么事吧?”
舞台剧小姐淡淡地道:“如果是个不会游泳的,这会子早就在水里扑腾起来了。况且,他要是不会水,怎能把綦公子从湖里拖出来?且不管他,等綦公子醒过来,一切不就清楚了吗?”
余庆儿听了这番话,好像才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笑道:“小姐说的是。”
……
安亭溪在水里翻了个身,仰头看着从水面透进来的光,和落入新湖时也没什么两样……她忽然想到,当自己再次浮出水面时,会不会重新看到熟悉的景象,以及那个可恨的没有梳发髻的齐友嘉……心头一热,于是,安亭溪憋住气,放任着自己的身体一直往水下沉去。直到再也憋不住时,才满怀希望地双腿向上用力一蹬,热切地朝水面升去……浮出水面的那一刻,安亭溪长舒一口气,手用力往脸上一抹,想慢一点却又迫不及待地睁开了眼睛。咦……人是浮上来了,心却沉到了湖底。
距离刚才跳入水中的堤坝虽然已经很远了,不过,堤坝还是那个堤坝。安亭溪甚至可以猜出来,拉着一头骡子朝软轿走过去的两个人中,有一个就是五叔。堤坝另一边湖面上的画舫已经亮起了灯,与更远处岸边亭台楼榭里的灯光相映成趣,勾勒出一派古色古香的繁华景象。虽没有自己从小生长的城市夜晚那般高楼林立霓虹闪耀,却别有一番若隐若现的绰约风姿。
想起自己那回不去的家,安亭溪不忍再看,把头扭朝另一个方向。天边随时可能隐没的那最后一丝光亮,此刻正有气无力地洒落在山顶一座好像刚被火烧过的破败的高塔上。周围的阴影让那塔显得耀眼而苍凉,与安亭溪此时的心境简直就是无缝对接——最后一丝光即将消失,安亭溪不知道她是否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况且,还有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如果明天她依然还在此地,这几百一千年前的太阳,到底能不能算作是明天的呢?
一直提着的那口气消失了,身体开始响应地球引力的召唤,跟随自己的心,一齐朝水底沉下去。安亭溪本能地挣扎了几下,可手和脚都没有一点力气。
仿佛只在一瞬间,安亭溪觉得天黑了,是没有一丝光的那种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