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劫(十一)(1 / 1)
安亭溪抱着瓦罐,从灶台上拣了三个勉强能用的碗来到河边。要把它们洗干净又不被划伤,实在是个技术活,亭溪需要注意力十分集中才行。手指反复拂过破损的边沿,直到这些器皿渐渐显露出上了釉色的本来面目。每一处破损都不尽相同,或许,这每一处的破损都能讲出一个精彩的故事来……安亭溪最终成功避开了“故事”们可能带给自己的割伤划伤,一手抱着盛满水的瓦罐,一手端着三个残缺的碗回到了屋里。放下手里的东西后,又跑去从用来遮挡李老伯的那两捆柴草里拣干的细的抽出些来,返身从墙上的豁口回到临时灶台前。
这时,綦友嘉回来了。见亭溪抱来一堆柴火,便从他的“干粮口袋”里找出火石。亭溪把锅从灶上拿下来,两人跪在简陋的灶台前拨弄了一半天,好不容易点着的每一根树枝上的火苗总是有气无力的挣扎几下,便化为一缕青烟袅袅散开。让安亭溪很是挫败,连带看着綦友嘉都不顺眼起来。还真是个大户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居然穿一身白色丝绸长衫离家出走,弄得身前是灰身后是草的,他还有没有点离家出走的常识——连个火都点不着……
还好,李贵用长衫的前片兜着一兜野菜和果子回来了。看着两人脸上的烟灰,李贵把东西放进空着的锅里,蹲身挑拣了些柴火在灶眼里一根根搭好,又回身抓过一把干草来,从綦友嘉手里接过火石,把干草点燃塞到搭好的柴火底下,火苗迅速从柴火底下蹿了上来。亭溪看了觉得自己是真傻,眼皮底下成堆的干草,怎就想不到呢?这边李贵还没忙完,把小小的红色果子分给两人,又在锅里加了水准备煮野菜。亭溪决定为大家做点什么,跑出去折了几根树枝在河沟里洗了洗,拿回来好当筷子用。回到屋里的时候,看见綦友嘉把随处可见的砖石搬过三块来,大家围着炉灶坐下。就听綦友嘉开口问道:“贵叔,我看这里也不像是有人长住的地方,你是怎么遇到莫氏夫妇的?”介于莫氏夫妇带着他人的财物不告而别,再称呼他们为大叔大婶显然不妥当,綦友嘉便改了口。
“唉,”李贵叹了口气,告诉他们:“我大概是辰时三刻就到这里了,合计着迒公子大概要巳时才能到。看到这里房屋虽然破败,屋后竟有炊烟,便决定来讨口热水喝,顺便歇歇脚。是那妇人说是叫蓉娘的替我开的门,进门一看,这屋子竟是一片废墟,住不得人的。贼夫妇那时也还实诚,告诉我他们也是路过此地,要去杭州为男人治腿。这金兵来了又撤,所到之处烧杀掳虐,能逃走的都逃走了,连讨口饭吃的地方都难得找到,这一路上着实吃了不少苦。有头毛驴,说是走到这里一倒头便再也爬不起来,只得狠狠心杀了,找了这个地方准备将肉煮熟,有了吃食说不定也能挨到杭州去。不想那肉从头天晚上一直煮到第二天中午我到的时候都还嚼不动。我也是一时心软,便拿出些老婆子给我带在路上吃的藕饼与他们分食。还告诉贼夫妻我去归安办事,要不是事情紧急,脚走着去也成。没想到这话被他二人听进去了,用米酒将我麻倒,直到今天早上方才醒过来。后来的事情刚才已同你们讲过,我刚挣扎着坐起身就被亭溪找到了。”说完,又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