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我真的能全身而退吗?(1 / 2)
我走近,俯身去看我的画卷,那是一汪平静的湖水,跟我心目中的不同,那是一种古色古香的水绿色,一眼泉从中间喷出,没有真实情景中的爆发力,却温柔大方的拱起一根柔和的水柱。我吃惊的张开嘴,这样的创造力我不知道源于何处,可那的确是一种圣境,柔美而温和。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雅子抬头看到我,笑了笑,放下笔,开始整理我的水墨,颜料,我看见我的酒涡又清晰的呈现眼前了。
我说:“这是你想像出来的么?”
我一边给墨盒盖上盖子一边说:“我不喜欢蓝色,太冷了!”
我更加不解:“可你的窗帘被套,还有好多东西都是蓝色的呀!”
“可是蓝色很美呀,美到凄凉。它让我感到被包围起来的安全。”我抬头笑了,我发现我的酒涡更浅了。
我的画已经干了,于是我很小心的叠起来放入画夹,我也匆匆收拾了东西,一起离开。虽然我对雅子的话非常不解,但年轻人的心情会很快因某种东西而改变的,很快我们就进入了毫无顾及的疯闹状态。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雅子家的院子里。
但就在那个宁静的下午,却发生了一件日后让我们想起来就毛骨悚然的事。
那天中午,就在雅子的父亲带着保镖在黄浦江畔巡查时,柳伯父翻身跃到旁边一堆木箱后面,但还是被一颗划破了左手。
这样的袭击来得太意外了,似乎除了等死,这位平日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别无选择。就在他掏出那把经久不用的的准备孤注一掷时,很意外的,他听见背后一声响,虽然他是一个久经沙场的**湖,仍忍不住头顶嗡的一声,但那随之而来的却从身边划过去击中敌人的心口。立刻的,又有两个人倒下了。
他似乎猛然间接受到一股力量,飞快的扣动扳机,不到三分钟对方唯一的幸存者就纵身跃入江水中,再也没露头。柳伯父终于松了口气,垂下手,他的手一片红,大概是受伤过多加上先前精神过渡紧张的缘故,他突然一个踉跄,于是先前救他的人就一个箭步冲上来,扶了他一把。柳伯父这才有机会看到这个天降的救星。那不过是一个高大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有点长有点乱,但脸部线条十分分明,是个长相英俊的小伙子。他穿一件白色浸满汗渍的棉布短衫,领口处唯一的扣子早就掉了,一条黑色裤子卷起来,还有一双手工缝制的黑布鞋。一看便是码头搬运工的典型打扮。
“你的手法不错!”柳伯父伸手拍了拍他,于是就染红了他的衣服。
年轻人笑笑,笑容有些生硬,确切的说有点像哭,他说:“我送你去医院吧!”就伸手要来扶伯父。
“哎!”伯父很大气的挥了挥手,随意坐到旁边的大木箱上,说:“不用,这点小伤,没事的!”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他一阵紧张,刚要举手,柳伯父却按下他的手:“别紧张,自己人!”
年轻人还是不敢放松警惕,手指放在扳机处,备战,准备随时发枪,但伯父说的没错,来的的确是自己人,是他趁乱去讨救兵的秘书。远远的那些穿着开禁褂的保镖就踏着敌人呼啸而来,那个戴金丝眼镜的秘书满头大汗的奔过来,很恭敬的问:“老板,你的伤要不要紧?要去医院吗?”他就是那种务实的人,从不说客套的废话。
“多亏了这个年轻人,”柳伯父抬头看看年轻人说:“我没事!”
刘秘书迅速的找出手帕给他裹住伤口,柳伯父就站起来说:“我要去一趟李医生那里,你先带这个年轻人到我那里等一等。”说着就往码头外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很庄重的叮嘱:“千万不要跟夫人和雅子提起今天的事。”
刘秘书急忙答道:“我知道该怎么做!”
伯父点头,这才放心去了李大夫的诊所。
其实由于伯母身体一直不好,李大夫就经常在柳家出入,他虽在黄浦开着一家很大的诊所,但主要的收入还是源于做柳家的私人医生。
伯父虽说挨了一下,但庆幸的只是从表面划过,只出了点血,并没有伤筋动骨。李医生很麻利的给他消毒,缝合伤口,扎绷带,最后开了些消炎止痛,活血通淤的进口西药。
无须嘱咐,伯父就出了诊所,因为还有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处理,而李大夫自然知道到了柳家,无论是谁问及伯父的伤都只说是擦伤,这也是他之所以能在柳家站稳脚跟的重要原因之一。
当柳伯父匆匆赶回家时已接近下午四点,他刚进门伯母就迎了出来,握住他的手急急的问:“天茂,你跌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李大夫怎么说?要不要紧?”她的眉收的很紧,看起来更柔弱了。
柳伯父握住她的手,很宠溺的说:“没事的,就是蹭破了点皮!”
“这么大的人了,还那么不小心!”伯母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说。
“别担心了,上去歇着吧!这两天你身体又不好。”伯父笑了,很幸福的表情洋溢在脸上,一直荡漾到心底。
伯母还是不放心,于是伯父说:“别担心,我自己会小心的,只不过这两天太累了才一时失足,上去吧,我还有事要跟刘秘书谈。”
伯母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刘秘书,又跟伯父嘱咐了一句:“别太累,注意自个儿的身子!”才转身上楼。
柳伯父看着我一步步上楼,直到伯母进了房间,听到关门声他才转身,笑容马上被肃穆取代。
刘秘书会意的侧身让出去书房的路,柳伯父就走过去,刘秘书跟进去顺手把门带上,但还是留了一条小小的缝隙。
那年轻人正安静的坐在伯父书桌对面的沙发上,见伯父进来,马上起身,好像刚从一种思索中被打断。
伯父故作生气的责备:“哎,年轻人不用拘束,坐下!”
虽然他最后的两个字延用了一贯命令的口吻,但那很懂分寸的年轻人只是笑了一下,依旧站在那里。
伯父似乎很满意,他问他的姓名,来历和家人,年轻人轻笑了一下,很憨的笑了一下,依旧有点像哭,但就是这个笑容成为了以后我生命中最珍贵的收藏,直到现在还那么明朗。
年轻人叫安少阳,二十三岁,父母早亡,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独自流浪,并且只是在码头上做做搬运工,虽然不在任何帮会,但为了生存的需要还是练了不错的身手,也因为看惯了街面上的风风雨雨,让他在第一次就这样大胆,他没有亲人也没有家人,一直和几个工友一起住在黄浦江附近的一个弄堂里。
他说着自己的身世,却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那么平静,那么和气,最后他说:“今天的事我只是一时情急,救人心切,才打死那么多人的,算起来还是没干好事!”然后重重叹了口气。
柳伯父很有兴致的听他讲,这时候急忙伸手制止他:“不,年轻人,你不该这么想,在黄浦这个地界上本来就是弱肉强食,你有本事又敢作敢为,如果跟着我,前途自然无可限量。”
“柳老板你有钱有势,手下精英自然不少,我这种无大志的无名小卒哪敢高攀。”
“哼!”柳伯父重重一拍桌子,:“那些饭桶,今天要不是你,只怕我也没命坐在这儿了。”
说到这儿他转向刘秘书,刘秘书一阵紧张,不由得微微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的眼睛,并且额上开始泌汗,他自然明白这饭桶他也有份。
“刘秘书,你马上去调查一下码头上那些人是谁的手下,我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公然跟我姓柳的作对!”
“是,我这就去。”刘秘书急忙点头,想要退出去,柳伯父又喊住他:“你打发人把自己人抬回来,让他们家人领回去,每家给一百块,让他们办事。”
“我明白。”这次虽然是老板吩咐完了,可他还是没敢立刻退出去,生怕柳伯父还有别的事吩咐,直到柳伯父又看了他一眼说:“还不快去!”
刘秘书马上应了一声:“是,我马上去办。”就转身出去,竟急的失了规矩,忘记把门带上了,一直走到大厅门口才抖着手从怀里掏出手帕拭了拭汗水,就匆匆往外走。
我跟雅子刚回来,还因为路上的一个笑话围着那辆老爷车追逐,乍一见刘秘书出来吓了一跳。雅子马上意识到我的父亲竟已经回来了,我们瞬间安静下来,刘秘书匆匆走了过来,很恭敬的向雅子问好,然后就一溜烟的冲出去了。
雅子重重吐了口气,又冲我吐了吐舌头,我摊手做无奈状,我邀我上去坐坐,我说:“下次吧!”
“恩!”我笑笑,我父亲在家的时候我是从来不会勉强留我的,而我总因为怯场而不太习惯面对他的父亲。
于是我一直看着我上车,向我挥挥手,约好第二天再见面还不愿意进去,直到车开走了,我才转身跑进去。
而在柳伯父的书房里,当柳伯父支走他的秘书再回头时,发现安少阳正盯着朝向花园、可以直视大门口的那扇窗子往外看,然后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正好看见自己的乖女儿正在“胡闹”。
他没来得及生气,而是看向安少阳的脸,他依旧没注意到柳伯父在看他。
于是伯父故意重重叹了口气,安少阳猛然转过头,柳伯父这才看了他一眼,又回头看看花园,似乎很无奈的说:“这两个丫头,太不像话了!”
安少阳这才发现自己前一刻的失态,微微低了一下头不知如何是好。
伯父哈哈笑了两声说:“雅子这丫头,从小叫我惯坏了,一点规矩也没有,让你看笑话了。”
“没有。”安少阳急忙说,却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
柳伯父笑了,“不说我们了,对于我的邀请,不知少阳你是否愿意赏脸?”他顺手点燃了一根香烟。
“不,柳老板言重了,”安少阳说,“我只不过不想卷进争斗中,只想过一点平静的生活。”
“哈——”伯父说:“我当是为什么呢,你放心,我不过是欣赏你的为人和胆识,想留你在身边做事也比较安心,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是不会让你插手的。”说罢,他吸了口烟,又悠闲的吐了个烟圈,静静等待安少阳的答复。
安少阳皱了皱眉似乎还有些为难。
柳伯父接着说:“说白了就是为了图安心,我想让你做我的私人保镖,如果你不愿意跟我,我也可以让刘秘书给你安排一份写字楼的工作,你明天就可以上班。”
“不,办公室的工作我是干不了的,”这时门外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声,安少阳一顿,抬头从那扇忘了关的门中望去,看见一个学生装,梳两个辫子的女孩子噌噌的上楼了。
“唉!”柳伯父看着女儿的背影叹了口气:“雅子也太不懂事了,明知道这世道不太平,还整天一个人往外跑。”
安少阳看着他似乎动摇了,良久他咬咬下唇,一狠心说:“既然柳老板这么看得起我,我就谢谢您的盛情了,我一定会保证您的安全的。”
柳伯父很高兴的站起来,拍拍他:“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就这样安少阳成了柳伯父的私人保镖,虽然柳伯父给他准备了西装、领带和皮鞋,可他还是不习惯这样拘谨的穿着,第一天上班他就刻意忘了打领带,衬衫的扣子也没扣全,甚至是提了外套出现在柳家的大门口的。
柳伯父看了他一眼,很无奈的笑了,上了汽车;安少阳也似看透了那一笑似的,脸不自在的微微一红,也跟着上了车子。
他的工作很轻松,柳伯父会客时会让他坐在身边,训话时也让他站在身边,不论什么时候只要柳伯父一回家他就可以下班了,但柳家可以随他出入。
我想伯父是太喜欢这个年轻人了才会给予他那么多特权。不用避讳,甚至明感于那天安少阳对他女儿的目光不同寻常也不介怀,他甚至为了方便随时找到他而让他搬到自家的客房居住,只不过安少阳很礼貌的拒绝了。
那时侯对于柳伯父的作为我无法理解,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又毫无身份地位的年轻人如此抬举,这不应该是一个在呼风唤雨的大人物的所作所为。随着涉世的加深我才逐渐理解了他的良苦用心。
柳伯父曾经有过一个儿子,但他颇玩世不恭又傲慢粗鲁,二十岁那年就去世于在一场和别人的游戏中。这个儿子的去世对他的打击并不是太严重,因为他还有一个很出色的女儿,当然这个女儿不可能是雅子,而是雅子的姐姐菲菲,她有胆有谋,胆色身手都毫不逊于男儿,十六岁就成为父亲的得力助手,但很不幸的是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女儿——雅子的姐姐柳菲菲也“离去”了,并且永远都不可能再回来了。现在他身边就只剩下一个雅子,她纯真柔弱,根本帮不上他任何的忙,而且柳伯父对他仅剩的女儿也不忍心再拿来冒险了,因为他知道雅子是他妻子生活下去的唯一动力了。所以多年以来都一直是他一个人在苦苦打拼,并且掌控了相当大的势力。可他毕竟年纪大了,苦心经营多年,他也明显的感到力不从心了,否则那天在黄浦的战中他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有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而安少阳的出现又恰恰让他看到了希望,于是他急切的想要把这个年轻人培养成他的左右手。
接下来的那天是周六,我和雅子约好一起去公园写生,可下午义叔敲开了我家的门,我一脸惊讶。
义叔很恭敬的解释,虽然我生活在一个极其普通的家庭,因为我是雅子的好朋友,他就对我很礼貌,很恭敬。虽然我极力劝过他好几次对我不用这样客气,可他依旧坚持这样,只因为我是柳家的朋友。虽然我觉得不自在,但还是由他去了。
“倩倩小姐,老爷请你过去吃晚饭。”
“柳伯父——请我?”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没干什么呀!由于柳伯父的身份在作怪,我只能有这样的想法。
“哦,你别紧张,”义叔笑了,“是这样,老爷让雅子小姐下午留在家里,因为晚上约了人吃饭,可小姐说约了你不肯留在家里,老爷就让我请你一道过去。”
我松了口气问:“一定要我过去吗?约了人我去会不会不方便呀?”
义叔笑了:“不会的,只是顿便饭,况且你不去雅子小姐会不高兴的。”
我提了手提带,穿着早就换好的衣服跟着义叔出去了,上了车才想起来自己本该换套庄重点的衣服,但随即一想,反正主角不是我,也不用怎么讲究,就不再担心了。
可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因为柳伯母的身体不好,柳家的家宴一向不是很多,即便有也很少强迫雅子参加,于是我更觉得这一餐非比寻常,硬生生有些局促起来。
我试着问义叔:“今天到底请了谁?”
义叔抬头看了一眼反光镜,我看见他在镜中笑了一下,“倩倩小姐,你不用紧张,只是吃顿便饭,不打紧的。”
我虽然还是不安,但也不好再问,就只有安静的坐着,等到了柳家就一切真相大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