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草头方(1 / 2)
一炷香烧完。
邻居们唏嘘着都散了。
……
王里长一声长叹,心想这孩子又是个苦命的种,也没了指望,当天的午饭便把那根葱和鸡蛋拌入铁锅炒成了菜;把那米糠入水浸泡,烧成了糙米粥;把那一撮土撒在了门槛前,把那块土烂的青石块摔入了大东沟。
这些事办完之后,王里长看着屋外,缓缓地舒了口气,叹道:“我这瞎字也不识得几个,总也该给起个名姓。也罢,也罢,省得我耗费心思再去查老历,解五行,盘辈分,你喜欢石头块子,你抱起那块青石头,你就叫‘大石头’吧!”
孩子的随名便叫“大石头”。希望长大后的他,能够人如其名,像石头一般坚韧,坚强,坚毅,不惧外邪。
久而久之,人们在名前加了姓,就叫“王大石头”,说说传传,等长成人后,就叫成“王大石”了。
古安寨村头上有一位老千岁,已近杖朝之年,算是村上王氏家族老尊长,他听说了“摸岁”之事,拄着藜杖找来了王里长家,怒气横横,骂道:“此事滑稽,此事滑稽,亵渎典章礼规!给他准备好好的桌四件不摸,却独独抱着桌案外的青石头不放,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且不去摸那狗屁驴粪?”用藜杖指着王里长的脑门,责道:“你也是一村的里长,怎么管教的破娃子,这等离谱怪诞之事若是传扬出去,免不得人家用手指戳咱的脊梁,这岂不是把古安寨村子的脸往屎坑里闷!你真是瞎了眼拣了这只狗驹子,你看他贼眉鼠眼,料是抓鸡贩狗、不成大气的相!嘿——哼——真不知是哪道上来讨你的债!这孩子在成人礼之前要好生修理,若如此等坏了规矩,鸡犬焉可升天!”
王里长被骂得一声不吭,陪着笑脸送走老千岁。
老千岁踏出门口前,又撂下一句话说:“你虽是里长,却再也不见里长的样子,你那股铺路架桥的劲头哪里去了,你咋不花费些心思把孩子修理修理?——这娃子损你不小,你若修理不好这野娃子,古安寨村绝不为他入村谱,王氏宗庙固也不能容他!”
……
王里长如今是废柴老草,无能无用,他自己算是彻底地认命了,但是他把所有的期望寄托在了孩子身上,他觉得这孩子长大后可成气候,不过,通过草蓬老人的测算和“摸岁”才知道也是个苦命的种根,耕田堆土的料子……
当王大石刚满八岁的时候,便如草篷老人所说,脸上起了毒疮……
王里长想想续弦哑巴媳妇的死,想想王大石脸上的毒疥疮……他不再怀疑草蓬老人的测算,便一心想再见草蓬老人一面,探问个究竟,或是寻求个破解的法子。
恰逢一个连雨夜的日头,王里长又在桥头碰到了草篷老人,这次,他特意沽酒烧菜,请他到家中做客叙闲。当提到孩子脸上毒疮之时,草篷老人说:“这毒疮是暗记,上世不行好事,造孽传当代。唉——天根天生不好,需现世的积累与造化,否则命道多劫难!唉——天意若是如此……唉,唉——等哪天毒疮祛除了,孩子的运道或许好一些,但是,但是,唉——这命途,一波一折啊……唉——希望毒疮祛除了,或许命道能有稍许转机吧!”。
“难道,难道真拣了烂命孩子?”王里长捶胸顿足想着,夺口问道:“人命七品最为毫贱,我孩的命格……”
草篷老人摇头不语,不声不响,不等王里长再追问,便杳了踪影。
自那日之后,王里长时不时想起草蓬老人所说的话:孩子脸上毒疮祛除了,运道或许有稍许转机。
他相信草蓬老人有祛除毒疮的办法,没日没夜在桥头蹲守,不久,村中发了一次大水,冲毁了木桥,自那以后,草篷老人再也没有出现过。
王里长后来似乎才醒悟,草篷老人应是桥神,桥毁了,桥神也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