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7 朋友,这是一道送命题(1 / 2)
方洵九回到指挥部,拿了一块浴巾裹在身上,也不管湿透的衣裤,便四处翻找合适喝酒的杯子。只可惜,变色人种没这嗜好,整个房间,别说杯子,连像样的器皿都没有一件。没有办法,方洵九只好选择豪迈地吹瓶。
实际上,她的人生里,喝酒的次数屈指可数。大部分还是喝的没什么度数的米酒。第一回接触伏特加这种烈酒,她差点被那简单粗暴的辛辣味呛得呕吐。但感官上的难受远不及心里的苦涩,一口下肚,紧接着就是第二口。
总之,喝酒这种事,一回生两回熟,一旦酒精侵占了意识,平常再有自制力的人,都难免多喝两杯。更何况,对于方洵九来说,在她面前,需要自制的,从来都是别人,自制力这玩意儿……
到底是个啥?
短短半个小时,小半瓶伏特加被成功消灭。方洵九脑子里晕晕乎乎,看着透明的玻璃瓶,伸出一根手指在上面指指点点。暖黄的灯光映照着她白里透红的双颊,眸子里少了清明,多了几分混浊。耳边没擦干的头发丝儿上滴下来大片的水渍,将她肩上的T恤打湿。脖颈的颜色也慢慢渗出一层粉,皮肤下跳动的血管似乎都能隐隐看见。
她撑着头,静如瘫痪。嘴里嘀咕了几句,说的什么,连她自己都不清楚。也不知过了多久,她透过圆形瓶身,迷糊地看见指挥部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个被扭曲了的人影,缓步向她走来。他踱到方洵九跟前,居高临下地注视她许久,修长的五指拿起她身披的浴巾,替她细致温柔地擦去头发上的水珠。方洵九拧着眉头,意识不清地仰头瞅这个人。他的角度正是逆光,以致她看得不怎么分明,只见着长长的碎刘海儿下,一张好看得让人惊叹的脸。
那五官精致的程度像是被人细细雕琢过,上扬而狭长的眉眼,高挺的鼻梁,以及那透着水润颜色,看一眼都把持不住的薄唇。
方洵九咽了口口水,仰得脖子疼,干脆摸索着站起身。没想脚底一晃,栽进了那人的怀里。她扶着他的手臂重新站好,又疑惑地打量了他半晌,继而伸出手,描摹他的侧脸。
“祁言?”
“嗯。”那人低声回应。嗓音退却了往日的稚嫩,沉稳而富有磁性。
方洵九愣了愣,按住眼睛苦笑:“真像长大的祁言啊!原来,这熊孩子长大了是这个模样……”
“真好看……”
“可惜,他再也长不大了。”
掌心里,触及一片湿热。方洵九的腔调带出隐忍的哽咽,痛苦道:“我跟你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早知道,当初就不该答应你这熊孩子,让你跟在我身边。”
“来不及了。”对方将她覆在眼睛上的手一握,放在自己的胸膛。她甚至能感觉到,血肉之躯下,那颗有力跳动的心脏。
“我不会给你后悔的机会了。”
尾音落地,那人单手捏住方洵九的下巴,将她的脸抬高,随之,薄唇落下,轻轻吻住了她的唇瓣。方洵九下意识地绷紧身体,出于本能地想推开这个人,他却加重了禁锢的力道,一只手紧紧环住她的腰。
方洵九挣脱未果,完全不给她喘息的机会。她鸦羽般的长睫在眼下投射沉暗的影,那人半眯着眼望她,按捺已久的情绪在一刹那如火山喷发,势不可挡。他无法遏制心中对她的渴望,掌住她的后脑勺,横下心加重了这个抵死缠绵的热吻。
就在两人难分难舍时,忽然,大门方向传来一个极度震怒的声音:“你在干什么!”
唇上的温度骤然抽离,方洵九怔了怔,迷迷瞪瞪地转过身,瞅了瞅门口那个穿着军装的人。看不大清楚,她又揉揉眼,迟疑道:“贺子昂?”
贺子昂一脸苦大仇深。
她回头,又瞅旁边的高个子,越发迷惑:“祁言?”
“嗯,我在。”
“做梦,肯定是做梦……”
方洵九一句话说完,干脆利落地晕了过去。祁言手疾眼快,忙把她圈进自己的怀里。
亲完就扑街,方爸爸的作风很怂。
贺子昂见她像摊烂泥似的倒在祁言身上,更加气不打一处来。走近几步,看看桌上的酒,又闻到方洵九身上的味道,铁青着脸说:“你知不知道你这叫乘人之危?”
祁言没有答话,径直把方洵九打横抱起,绕过贺子昂,走向门口。贺子昂一把按上他的肩。
“你带她去哪里?”
“房间。”
“……”
两人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火药味。祁言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视线落在酒瓶上,顺手把酒瓶带走,这才踱出了指挥部。贺子昂气得脑袋都快炸了,生怕他再对方洵九做出什么逾矩的事,也只能急忙追了上去。
到了之前安置祁言的房间,祁言把方洵九放平在床上。扯掉染血的枕套,然后再把枕头垫在她的脑袋下,为她盖上棉被。做完这些事,他又找了个角落,把酒瓶藏起来。
贺子昂站在三米开外冷冷看他,声音不带感情地道:“行军打仗期间,禁止饮酒。”
祁言没理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谁也不肯率先离开房间。贺子昂索性拉过椅子,坐在桌前。祁言也坐在床尾,以一副守卫者的姿态。两个人的目光都胶着在方洵九身上。也幸好方洵九现在醉得完全没有知觉,否则很可能被两人那干柴烈火的眼神灼瞎。
熬到半夜,贺子昂有些犯困。事实上,这半个月以来,他看着方洵九不断折腾,自己也没怎么睡过一个整觉。眼下祁言终于醒来,本来应该放松心情,但刚刚入眼的那一幕,着实让他警钟大响,他到现在才能肯定,祁言对方洵九的心思,早已超出了师生的界限。
他转过目光,细细审视祁言。
这小子,模样已经和之前大不相同。就如破茧成蝶的蜕变,如果不是亲眼见证,他几乎无法认出,这就是十几天前,倒在血泊里的那个少年。祁言这会儿的身高已经有一米九出头,比贺子昂还高出半个脑袋。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曾经的懵懂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漠的疏离感。唯有在看见方洵九时,那份冷漠才会转变为如水柔情。
贺子昂眉头紧拧,沉声道:“方洵九知道你对她的感情吗?”
祁言不愿与他交谈,只是拉着被角,仔仔细细地把方洵九裹得更严实。
贺子昂淡淡道:“不管你对她究竟是什么感情,都不重要。战争结束后,她会离开这里,回归地球,这才是最关键的。”
说到这儿,祁言侧头睨他,目光如利刃,似乎想把说这话的人捅个对穿。
见他不爽,贺首长就爽多了。嘴角扯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扭头去望窗户外的天空。
祁言握紧拳头,默默收回了视线。
天光乍亮,方洵九还没醒来的意思。两人坐得腰酸背痛,仍在坚守阵地。直到临近中午,贺子昂才再度开口:“喝了酒醒来,头会很痛。”
祁言一愣。
贺子昂提醒:“如果这时有一杯热羊奶,就会缓解许多。”
祁言盯着他,想法很明显,你怎么不去?
贺子昂作为情敌,必须知己知彼,了然道:“我不像你,不会乘人之危。我现在坐在这里,等你回来,我还会坐在这里。”
祁言犹豫片刻,捋了下从认识到现在的时间线,想了想这个人说话的可信度。然后,他果然站起身,威胁般地瞅了遭贺子昂,紧接着出门找热羊奶去了。
等他一走,言之凿凿的贺首长立刻转移阵地,坐到了方洵九身边。
……
所以说,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真是相当容易上当受骗……
当了一回骗子的贺首长目不转睛地盯着门口,伸手晃方洵九,暗骂道:“酒量不够就不要吹瓶,你怎么不去喝82年的雪碧呢?你这个白痴。”
“我仿佛听见有人在夸我帅。”床上的人闭着眼嘀咕。
贺子昂:“你的脸黏床上了?”
“这么明显吗?”方洵九揉揉眼睛坐起来,“来,仔细看看,爸爸我今天是不是还一样帅气。”
“……滚。”
方洵九翻了个白眼。茫然地四处打量,又按住太阳穴,不解道:“我怎么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你喝醉了。”
“哦。”方洵九拉开被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裤子,抚胸口,“不错,党组织没看错你,对着我这样的美女你竟然能不动声色,很难得。”
“……方洵九。”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映了一个问题。”
贺子昂看着她。
方洵九做出难以启齿的表情,盯住贺子昂的裤裆:“所以,你单了这么多年,是因为那方面不行吗?”
“方洵九!”
“朋友,别着急。”方洵九拍他的肩,“伟哥了解一下。”
“你这是在逼我。”贺子昂一咬牙,握住方洵九的双肩,脸蓦地凑近。方洵九怂得往后一退,紧张地看着贺子昂,还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两人四目交接,贺子昂集中电力,意图迅速攻陷方洵九。
然而……
半分钟后,方洵九突然笑场:“我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怪癖,不知道早上没漱口大家都有口气吗?”
“……”卧槽。
会心一击。
前一秒还欲望正盛的贺首长,后一秒顿时早泄。他埋下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坐回桌子那边。方洵九笑了好一阵儿,才渐渐止住笑意,瞳孔里,又覆上一层死灰般的枯败。她涩声道:“我昨晚好像做梦了。”
“是吗……”贺子昂心尖尖一抽,不敢问下去。
方洵九自顾自道:“我似乎梦到长大后的祁言。”
“……”
“他很鲜明地站在我面前,就像还活着一样。那张脸,特别好看,只一眼都让人印象深刻。”
“……”
“如果他长大后真的是这个模样,那我简直是耽搁了十几亿少女的春梦。”
“……”
方洵九把头埋进膝盖里,就像那一夜坐在墙角,无助而脆弱的模样。
“我知道这些天因为我的情绪,你们都很困扰。抱歉,我确实很难接受,一手带出来的好苗子,栽在了我的手里。”
“方洵九,其实……”
贺子昂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浑浑噩噩地打断:“再给我半天时间,等这酒劲过去,就找个风水宝地,把他葬了吧。”
“我是想说……”贺子昂欲言又止。
方洵九忽然感觉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她仰起头来,见着边上递来一杯热羊奶,她顺手接过,喝了一口,正要说谢谢首长爸爸,冷不防地一瞥,首长爸爸还坐在桌子对面……
她蒙×地转过眼去,目瞪口呆地看见身后杵着一个扎眼的小鲜肉,肩宽腰窄,腿长一米八,细碎的刘海儿下,那双狭长的眼睛微微上扬,嘴角带笑意,温柔得像三伏天的太阳,要把人融化。
方洵九噎了噎,艰难道:“贵姓?”
乖巧的祁宝宝:“祁言。”
方洵九:“卧槽。”
两个小时后,城中指挥部。
“来,趁我还没把你们全部扒了送到南郡裸奔前,你们一群鳖孙儿最好派个代表出来,给我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好了,先把你们浮夸的演技收一收,你们刚才看见这升级版的熊孩子的反应,已经深深地出卖了你们。当然,你们也可以选择沉默。只要明早的太阳一升起,我保证所有士兵都会知道你们不足八厘米的尺寸,唐尼,你这辈子都别想脱单了。”
唐尼:“……”单身狗没人权啊?为什么朝我开炮?
四个上将加军医彭毅整齐地站成一排,贺子昂坐在边上假装镇定地翻着资料,祁言立在方洵九身后,而方洵九则是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上将们面面相觑,求生欲特别强地一致看向彭毅。彭毅也非常不愿意背锅,接着看向贺子昂。贺子昂感应到这些热辣的目光,冷冷地甩了记眼刀回去。几人立马怂了,互相递了个眼色。本着奶妈太少我们要保护好的原则底线,由陆尧当了个出头鸟:“方、方小姐,是这样的。”
方洵九握响指关节:“说重点,少整修饰词。”
陆尧咽口水:“是。昨天,就在您拿了酒离开以后,我们四人怕您出事,于是由唐尼去通知首长,想让首长来安慰您。”
“嗯。”方洵九点头。
“然后……唐尼在路上踩了一裤腿泥水。”
方洵九:“说重点你没听到吗?!”
陆尧一紧张,登时语如连珠:“紧接着唐尼拧裤子的当头就看见祁言躺尸的房间坐着一个人,秉着唯物主义理念,唐尼冒着生命危险推开了祁言的房门,就看见了升级版的小狼崽子。他把这个消息通知了我们,我们也跟着去围观。围观了四十分钟,才想起您可能已经醉得半死不活。然后我们就分头行动,祁言先来指挥部找您,我去通知了首长。”
“哦,这么说来,在昨天之前,你们也不知情了。”
四个上将同气连枝:“是的!”
方洵九一拍桌子:“跟你们说过八百遍,打仗的第一要素是仔细观察,认真思考,不要放过任何细节,你们首长偷偷摸摸大半个月你们都不知道他在干吗,万一他骨头软被其他种族收买了背后捅你们一刀,你们是不是还要笑着说让你亲自动手我很抱歉?!”
上将们:“……”
无辜中枪的贺首长:“……”
贺首长坐直身体,干咳一声:“方洵九,你这个比喻……”
方洵九瞪他一眼:“咱俩的事秋后算账,你先给我闭嘴。”
“……”贺子昂一噎。
众人都注视着这个最高头衔的领导。还以为领导下一刻就要拍案而起,然而,领导也是个怂的。咬了咬后槽牙,领导就默默地继续翻资料去了。
众人希望落空,同时出现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
方洵九浅笑:“彭毅,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彭毅哆嗦:“没、没有。”
“那好,既然是这样,”方洵九秒变严肃脸,“你们四个,一人去找一套女式内衣穿上,绕城裸奔三圈。”
四个上将:“……”
唐尼呼天抢地:“方小姐!关我们什么事啊!”
“我知道不太关你们的事。”
唐尼泪涟涟地点头。
方洵九:“但你也知道,贺子昂军阶太高,我是没办法治他,你行你上?”
“……”唐尼苦逼地甩脑袋。
“这不就是了嘛,至于彭毅,你们也明白我们医疗力量有限,伤兵数量众多,不能让彭毅分心,So,这个锅,你们不背,谁背!”方洵九再拍了一下桌子。
四个上将一跳。
贾维斯乞求道:“方小姐,也不用玩这么大吧,一定要穿女式内衣吗?”
“当肥料,穿内衣,你选。”
贾维斯:“……”
罗杰斯夫:“我选穿内衣。”
三个同军衔的人呆若木鸡地看向他,罗杰斯夫同志完美诠释了什么叫闷骚到极限。
既然有人开了先例,其他三人也不情不愿地答应了这个丧心病狂的不平等条约,上将们各自抹泪,戚戚然地出去找内衣了。方洵九接着打发了彭毅,靠在椅背上揉太阳穴。
祁言弯下腰,柔声问她:“头还疼吗?”
“嗯。”
刚应下,祁言的指尖就代替她按上了太阳穴。他学着她的模样,轻轻揉捏着,力气拿捏得刚刚好。方洵九舒服地把头仰起,不偏不倚地和祁言凑近的脸对上。她出神地看了会儿他,伸出手抚他的脸颊。
“变化真大啊,和我梦里的一模一样,也是奇了怪了。”
“方洵九……”祁言刚想说昨晚你并不是在做梦,贺子昂就咳了一声,打断了这两人闪瞎眼的举动。方洵九拍拍祁言的手背,示意他停下来,继而看向贺子昂,问:“你有话要说?”
贺子昂白了她一眼:“无关紧要的事你都记得,摆在第一位的正事,你倒不急着处理。”
方洵九知道他暗指什么。想了想,她沉下心来,让祁言坐在自己旁边,这才慢悠悠地问:“你以前知道你的体质不同于常人吗?”
祁言摇头。
“你的父母是谁?”
“我不知道。”祁言的表情很是诚恳。
方洵九眉头一皱,和贺子昂交换了一记眼神,而后,由贺子昂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祁言漠然瞥瞥他,又转向方洵九,眼神极其温柔:“在安加拉峡谷与我交谈的长老你还记得吗?”
方洵九颔首。
“是他把我养到十一岁。我只知道,长老在我很小的时候,在海边捡到我。其余的,我都没什么印象。等我有能力独自生活后,因为不合群,就离开了部落,居住在斯特城外的山洞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