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63 确认过眼神,是我爱的人(1 / 2)
将入寒季,气候日渐转凉。
沿着蓝海一路北上,过了日暮山城两百余里,便是羌苛平原。平原地理位置较高,极目所望,空无一物,开阔而广袤,四周的尽头便是天与地的交界处。时下虽是两季替换,地面却已覆了一层薄薄的冰,脚踩在上面,不断的发出“咔擦”的碎冰声。
祁言领着近两万的族人在劲风中前行。约莫是下过雨雪的缘故,平原上笼罩着一层白茫茫的雾气,导致视野不怎么清晰。所有人都裹紧了衣服,又困又倦,但在祁言的指挥下,他们不敢停歇,只能麻木的前行。
自数天前,祁言得知了南郡方面的消息,他就加快了行进的速度。他必须赶在局势更恶劣前,集齐一支可观的队伍,为自己族人的生存寻求保障。可佩特星人的部落实在过于分散,加上本身战斗力低下,一旦地球军出局,他们只会重新沦为各个种族的奴隶。他深知要与各方的大军抗衡,单靠目前的力量,纯属以卵击石。他必须找个合作方。
祁言正在沉思这个问题,蓦地,前方的众人停下脚步。他顺着大家的视线望去,只见正南方向,天地一线间,出现了一条深色的阴影。那条阴影以极缓慢的速度向着他们推进,直到渐渐现出了轮廓。
有人高呼了一嗓子:“是军队!”
大部分佩特星人即刻炸开了锅,像在热油里扑腾的蚂蚁,焦躁不安。
“怎么办?这是哪方的军队?会袭击我们吗?”
“会不会是巨坦人?我可不想再被抓回去当他们的苦力!”
“那我们要往回跑吗?长老!长老在哪?!”
惊恐的声音此起彼伏。年迈的长老被众人围在中间,一时也心神大乱,不知所措。祁言疾步走到队伍前方,眯着眼睛眺望了一遭远处,沉声道:“不是巨坦人。”
所有人看向他。
“这些人身高和地球人差不多,这里离日暮山城很近……”他的话还没说完,又有人大叫起来:“是地球军队?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如果是他们的话,我们是不是没有危险了?毕竟那位方小姐释放了我们。”
“也许是的。”有人附和。
可当即有人反对出声:“别忘了她是怎么坑杀我们的同胞的!如果是地球军,有什么值得庆幸的?!”
众人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祁言做了个象征危险的手势,朗声道:“是虫族!他们穿的黑色军服!”
这话一出,众人急得团团转,有胆小怕事的,已经开始往原路返回。祁言冲回队伍中间,提高声调喊:“先别乱!大家听我说,这里是平原地带,人数上我们不占半点优势,如果没有纪律的乱跑,我们很快就会被虫族大军歼灭。刚才来的路上,我注意到有一个夹沟,夹沟里有几个大洞,应该是钻地鼠造成。现在大家先退回夹沟处,进入地洞,准备迎战!”
“迎战?”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瑟瑟发抖:“那可是虫族的军队,我们才多少人?怎么打得过?”
“是啊,差距太大了,我们根本没有活下来的机会!”
“不如……就让他们抓了吧,也许还有活路,大不了就是做回奴隶。”
听见最后一句话,众人都沉默不语。祁言深吸一口气,淡漠的目光扫过说话的三人,声音凛冽却又带出了丝丝的缅怀:“有人跟我说过,战争,只有两种目的。一者,是为了生存和自由,二者,是为了征服。在见过自由的人生该是什么模样后,我不会再卑躬屈膝的去做奴隶!你们可以选择,跟我一起抗争侵略者,为自由和种族的延续奋战。或者,放弃最后的血性,苟延残喘,双手奉上今后的人生!”
众人面面相觑,在惧怕和放手一搏间苦苦挣扎。没有人敢第一个做出抉择,他们不愿成为种族的叛徒。
窒息的缄默里,年迈的长老终于发了话:“相信祁言吧,大家拿起能用的武器,即使这一次我们没有人能够活下来,至少,我们进行过反抗了,没有一味的处于挨打的局面。这对我们的族人来说,是一种进步。”
“长老……”祁言感激的看着他。
片刻后,一名妇女拿出了一根木头棍子,神情坚定。随即,她身边的几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反应,更多的人见状,纷纷拿出根本称不上武器的各种东西。有打猎用的长矛,有简易弓箭,还有做饭用的器皿,少数人手里拿着从人类据点带走的弩箭和铁剑。
祁言扫视一圈众人,定了定心神。实际上,他自己都处于一种精神极度紧绷的状态,他不断的回忆着方洵九在战场上指挥的模样,阖了阖眼,沉声道:“钻地鼠一旦在某个地方定居,一定会在地下打出复杂的地洞,以避过它们的天敌。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大家进入地洞后,立刻分散开,朝着虫族大军的方向暗中行进,每条有人进入的地道必须留下记号。如果遇到钻地鼠的痕迹,要择道避开,相信大家都明白,钻地鼠对于我们来说,危险并不亚于这些虫族士兵。”
众人煞有介事的点头。
正如祁言所言,钻地鼠是一种体型硕大的啮齿类动物,本性食肉,除了高大的巨坦人,普通的人种对于这种动物来说,都是一顿饕餮盛宴。
祁言摸出一把一直带在身上的小手枪,眸光黯了黯,紧接着道:“注意虫族的脚步声,以枪响为信号,听见枪声,在攻击范围内的,即刻发动进攻,不要离开地洞,把手里的武器都利用起来,能杀一个是一个。”
“好!”
“第二声枪响时,所有人转换路径,留下过记号的地洞,不要重复进入,依次循环,都明白了吗?”
“明白!”大家齐声应下。
祁言把手枪收起来,扬起手道:“那就分头行动!出发!”
所有人当即加快步伐,朝着之前路过的夹沟跑去。祁言把年迈的长老背在背上,也快步跟上。他一边跑,长老一边道:“你真的成长了。”
祁言:“……”
“以前你是个不怎么说话的小家伙,没人知道你在想些什么,部落里的事情你也从来不参与,现在,你可以领导我们了。”
“长老……”
“你让我看到了属于我们的未来,好样的,小伙子。”
祁言咬着下唇,不再言语。抵达夹沟后,他让众人先后进入,自己也尾随其后。
整齐而有序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强有力的踩踏下,地洞里的泥土簌簌落下。巨大的危机犹如一块大石压在每个人的心头。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等待着生死的判定。祁言伏在地面,默默倒数着攻击的时间。忽然,一波从更远处快速逼近的响动冲乱了虫族大军的步伐,地面上的动静登时凌乱起来,所有佩特星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变化,握着武器的手不禁冒出冷汗,他们吞咽着口水,密切聆听着是否有枪响。
而在八百米开外,一辆战车徐徐行进。方洵九盘腿坐在战车上,一面摸着自己的脚踝,一面懒散注视着平原上的局势,身旁一名旗手和信号手,正接替用望远镜关注着前线。
“方小姐,那些佩特星人都不见了。”
“哦。”方洵九淡淡应了一声。
信号手又道:“虫族开始布防,准备和我军正面冲击。”
“骑兵分开两边,冲击虫族的左右路,步兵跟上,进攻中路,弓兵准备放箭,准心都给我瞄准矮个子的后方!”
“是!”
两方短兵相接。方洵九的突然出现,让虫族的指挥毫无心理准备。在此之前,虫族觑准了那小部分的佩特星人,正想着一雪安加拉峡谷的耻辱。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虫族指挥只好分开前后军,让重兵迎击后方的地球军,前方则留守了近十万拉开防线,紧盯那些莫名消失的佩特星人。
方洵九打了虫族一个措手不及,在第一波对冲里,略占了优势。但很快,人数的不足便凸显出来,虫族的将领毕竟也是久经战场,极短的时间内就调整出相应的战术。在平原战里,人数和武装力量是决定胜负的关键。方洵九眼看中路不敌,下达了第二道指令:“步兵缓慢后撤,弓兵掩护,骑兵继续扰敌,不要脸对脸,都给我跑着打。”
旗手发布了命令,队形旋即变化。
再过了几分钟,信号手道:“方小姐,和您说的一样,虫族那无脑指挥开始追着我们的步兵打,他们的前后军出现裂缝了。”
“很好。”方洵九用一个相当糟糕的姿势爬起来,困难的扒拉在信号手身上站稳,垫着一只脚眯眼瞅前方,挥手道:“发信号,让第二分队开始进攻。”
信号手朝天崩了一枚红色信号弹。一支近七万人的队伍从平原东面蓦然出现,借着白茫茫的雾气,用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逼近了虫族前后军的断裂处。
此时,祁言也开始有所行动,伴着一声枪响,虫族前军所在的区域,地面猝不及防的出现许多大洞和尖锐的武器,将完全没注意脚底的虫族士兵瞬间杀了个人仰马翻。
虫族指挥大骂一声:“操,中计!”想指挥重兵回防,时间上却已经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另一支由骑兵打头的地球军冲进了队伍中部,硬生生隔出一条不可逆的战线。
方洵九身处远处,看着这一幕,眉眼由不得微微上扬,笑道:“小兔崽子。”那神态,那语气,说不出的骄傲,就像自己亲手栽出来的苗子长成了参天大树的自豪。旗手和信号手同时看向她,方洵九正了正脸色,转为不屑的语调道:“这些虫族的指挥官白长脑水了。明知道遇上的是爸爸我,还不吸取上一次战败的教训,还敢追,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痛。”
信号手道:“方小姐,虫族指挥正在命令后军回防。”
“来不及了,南北两翼收拢,第二分队推进战线,主军全力前压!”
“是!那虫族前军呢?”
“别管了。”方洵九摸着下巴:“总得给小辈一个站在历史舞台的机会。这兔崽子要是这么点本事都没有,回头我就给他一个来自爸爸的死亡凝视。”
旗手:“……”
信号手:“……”
两人并不想体验来自爸爸的死亡凝视,于是赶紧挺胸抬头,坚守自己的工作岗位。
随着时间的推移,方洵九和祁言头一次在战场上打了一回默契的配合,虽然并无事前交流,但祁言毕竟是她亲自教出来的,对她的套路熟悉得就好像深知她喜欢吃什么菜一样,觑准地球军拖住虫族主力部队的机会,用猥琐的地道战打法,将虫族的兵力逐个消灭。虫族前怕狼后怕虎,贸然进入地洞的不是被佩特星人迂回弄死,就是被钻地鼠生吞活剥。战至尾声,虫族的大半兵力都葬送在了两方的夹击下。指挥官知道不宜再拖延,集中剩余兵力向西面突围。方洵九交代只追两百米,随后就吹号收兵。
直到号角声伴着刺骨的风响彻整个羌苛平原,地面上的脚步逐渐远离,躲在地洞里的佩特星人才缓过了一口气。他们纷纷从地底下冒出头来,不敢置信的打量着一地的狼藉。虫族不见踪影,没有散尽的白雾中,地球军已经撤到了北边,天地相接处,只能模糊看清那些士兵的身形。
众人狼狈的爬出地洞,聚集在一处,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带着几分迷茫问:“我们……活下来了?我们……赢了吗?是地球军帮助了我们?”
祁言这时也走到众人中间,眸光像被什么东西黏住,一动不动的盯着北方。
长老肯定的说:“是的,我们赢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状况。半晌,才有人爆发出一声高亢的欢呼,每个人都欣喜若狂,庆幸着这一次的劫后余生。几个壮汉走到祁言身边,正想把他抬起来扔上天以示庆祝,祁言却皱着眉头叮嘱长老:“别停歇,不要放松警惕,现在立刻按原定的计划,前往澜山的噶林部落。”
“好。”长老点点头。
祁言又道:“我随后追上你们。”
长老刚想问他要去哪,祁言人影一闪,已经快速奔向了北边。
……
出了战区三公里,则是一片稀疏的林地。从羌苛平原回转日暮山城,这是必经的路线。几个受了轻伤的士兵慢悠悠的跟在大队伍后面,正在小声的攀谈。
“看来虫族要倒血霉了,方小姐今天的架势摆明了就是继变色人种后,要拿这些矮子开刀的节奏。”
“迟早的事。据说方小姐和巨坦人那位主帅的关系不错,已经定下了口头协议,两方暂时停战。现在变色人种式微,兽族还没过海,只剩下虫族了。我估计方小姐是不会让他们成功到维图城汇合的。”
“说来也奇怪,虫族这次几个据点的兵力都在往维图城前进,距离南郡最近的应该是绕红峡谷过去的那一支,方小姐为什么要不远千里先来阻截羌苛平原的虫族?”
“谁知道呢?也许是为了救那些佩特星人吧。”
“是为了那个学生?”
说到这,几人像窥探了自家爸爸不可言说的感情史,偷偷互递了个八卦领导桃色新闻的猥琐眼神,愈发低声道:“肯定是的,你们不知道当时在鹰堡押注谁能率先赢得方小姐的芳心,她那个学生投注率最高吗?”
“真的?”另一个士兵丧气的说:“妈蛋,这些虚伪的家伙,还说什么要给首长打气,大家集体押首长,我一直以为首长赢面最大,下了重注,这下是不是要赔的裤衩都不剩了?不过,我不是听说在南郡时,首长向方小姐求婚了吗?”
“百分之九十的可能被拒绝了。”旁边的同僚安慰的拍拍这货的肩,和他咬起耳朵:“那些混蛋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而且,有可靠消息,方小姐这不是腿受伤了吗?据说是为了赶路来救她这学生,半道上挑了一条山路,被猛兽给扑了,九死一生才来的日暮山城。”
“卧槽……”另一人的感叹还没顺利发出,忽然,面前一道劲风刮过,吹得几人风中凌乱。嚼舌根的士兵们同时噤了声,目瞪口呆的看着彷如幽灵一般闪现过去的影子。
“……”
“那……那是什么玩意儿?”其中一人惊呼。
“是……是个人?”另一人答话。
“不可能吧,人能有这么快的速度?”
“普通人没有,但好像……方小姐那个学生,就真的有。”
“……”
大家集体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而此时,方洵九正命令进了林地的士兵原地休整。自己坐在一棵树下,龇牙咧嘴面目全非的瞅着一名年轻的军医剪开她脚踝上带血的绷带。兴许是之前领兵出发时没注意到伤势,这会儿皮肉混着血和绷带粘在了一起,军医一撕,她就疼得嗷嗷大叫:“擦擦擦擦,轻点轻点,你是在扒皮还是在救命!”
“方小姐……”军医满头大汗,一边说着:“您忍一忍。”一边腹诽一个名声响彻银河系的着名女指挥怎么能这么怕痛,简直幻灭。
方爸爸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眼神,扯着嗓门杀猪似的叫:“这尼玛比发痔疮还痛你让我怎么忍!赶紧的,拿个板砖把我敲昏!”
“方小姐……”军医为难的看着她。
方洵九琢磨干脆还是自己找板砖,目光四处转了转,还没找到可用器材,蓦地,一只手臂塞进了她嘴里。
方洵九:“……”
军医:“……”